“呸。”
扶风冷笑着,重重地往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
明明被粗粝的手指掐得下颌发疼,却仍倔强地昂着头,高声骂道:“乱臣贼子也敢对娘娘不敬,就是将我千刀万剐,也做不出此等背主求荣的事来!”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到了,肃亲王也不例外。
他一动不动任由脸上口水缓缓滑落。
回过神来后,反手重重在她脸上甩了一耳光:“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便先拿你开刀,也好杀鸡儆猴。”
打完犹不解气,抬腿欲踹。
“住手!”
“王爷。”
宋晚宁的怒吼和向明不含情绪的提醒同时出现,令肃亲王停下动作。
他从袖中掏出一块帕子擦了把脸,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何事?”
向明垂着头,面无表情道:“皇后动不得,她身边的丫头就这个机灵,若直接将她杀了,那谁来告诉我们陛下的行踪呢?”
他目光不经意掠过地上跪着的人,停在肃亲王脸上,拱手抱拳:“若王爷放心,不如将这丫头交由臣带下去审一审,或许会更有用些。”
“向明!”宋晚宁死死抠住凤座扶手,咬着牙将语气放软,“她什么都不知道,连本宫都不知道陛下此刻在哪里,别为难她。”
不去干涉季洵如何安置谢临渊,为的就是这一刻。
不是怕身边人不够忠心暴露他的行踪,而是不忍看到她们无辜受到牵连。
这次是扶风,下次会不会是梨蕊,又或者是用肚子里的孩子来威胁她开口?
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动摇,便提前断了后路。
然而向明未置一词,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命人将扶风带走。
肃亲王嫌恶把帕子扔进燃着的炭盆里,转身道:“既然陛下不在,那本王就不打扰皇后娘娘安胎了。”
说完,冷哼一声抬脚迈出大殿。
夏侯瑾与向明紧随其后。
禁军押走了宋晚宁的全部侍女,包括梨蕊,换了一批新面孔来伺候。
说是伺候,实则是监视和软禁。
不允许她离开坤宁宫半步,也不允许她见任何人,连过来诊脉的医官都不是太医院的人。
夜里狂风大作,吹得木窗一直“砰砰”作响。
来皇宫这么久,宋晚宁还是第一次在这坤宁宫里安歇,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谢临渊分开。
她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处,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吵着闹着要来找她。
想到这些,心头泛起一阵酸涩,又泛起些许暖意。
终究一夜无眠。
次日晨起出了太阳,阳光反射在厚厚的积雪上,白得刺眼。
洗漱后,宫人们一言不发地送来了早膳和安胎药。
宋晚宁没多问,味同嚼蜡地吃着。
她知道,在找到谢临渊之前,他们不会让她和肚子的孩子出事。
而她也不能先垮了,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孩子。
大殿里的寂静一直持续到午间,宋晚宁斜靠在凤座上,透过雕花木门上的缝隙,看见肃亲王带着向明从乾清宫的方向过来。
肃亲王进了殿中,向明没跟进来。
“娘娘真是反应迅速,昨夜那般紧急的情况下还能派人去搬救兵。”他似笑非笑地抛着一个东西一步步靠近,语气轻蔑至极,“只是希望落空了,可怎么办才好呢?”
宋晚宁定睛去看,发现他手里的果然是给季洵的那块虎符。
虽然早就料到了,可还是有些失望。
她自嘲地笑了笑:“不及皇叔手段高明,甘拜下风。”
肃亲王见她不接茬,也懒得兜圈子,直接换了副冷脸:“娘娘不会指望痴傻的陛下能号令三军回来相救吧?不若直截了当告诉本王陛下在哪里,待皇子生下来,你还能安稳做个太后。”
看来他们抓了季洵,也没问出东西。
宋晚宁眼神看向外面的向明,恰好他也在看她。
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她突然卡了壳,到嘴边的话不翼而飞。
她看不懂这个男人。
发觉她的走神,肃亲王顺着她的目光也往外看去,向明及时扭过头,没让他发现什么端倪,反倒笑出声:“想必娘娘猜到了吧,是向指挥使发现陛下失了神智,并告知本王的。”
这个答案倒是不出所料。
“向指挥使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亲信。”宋晚宁闭上眼,轻揉跳动的太阳穴:“本宫真的好奇,皇叔到底用了怎样的手段,让他改投你的门下。”
“那得要问娘娘了。”
她皱眉:“什么意思?”
肃亲王唇角噙着一丝玩味的笑:“若不是娘娘,陛下也不会变成那般模样,不是吗?”
不等宋晚宁思考,他继续抛出诱饵:“向指挥使想要去母留子,但若你交代陛下的下落,本王可以保你的性命和尊荣,娘娘可要仔细斟酌。”
“皇叔拿本宫当三岁小孩呢?”她摩挲着手炉,毫不留情地戳破这个谎言,“你迟迟不敢动本宫,是拿不准陛下情况到底如何,你怕陛下一朝恢复,将本宫捏在手里还有谈判的筹码。本宫若真告诉你陛下在哪,你弑君之后岂会留着本宫?”
“毕竟,外面传了这么久的流言,不就是皇叔给本宫定的罪名吗?”
妖后窃国,致使皇帝病逝,亲王出手了结罪妇扶正朝纲,从此挟遗孤幼子上位,独揽大权。
多么完美圆满的故事。
肃亲王冷哼一声道:“你不说也无妨,京城就这么点大,一个大活人还能飞了不成,总能找到的。”
“那便祝皇叔得偿所愿了。”
殿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嘭”的一声合上,又剩她一人。
宋晚宁紧绷的双肩缓缓塌下,强装的游刃有余被撕开一条裂缝。
一想到谢临渊,胸腔里细细密密的疼痛便顺着脊骨爬上来,隐隐的,没有实感却又忽略不了。
她想见到他,又怕见到他时已然阴阳两隔。
她太害怕了,怕到浑身失了力气,感觉头有千斤重,什么都思考不了,恍恍惚惚像丢了魂。
......
夜晚,又来了位不速之客。
看见夏侯璟走进来的时候,宋晚宁没来由地觉得这个男人无比陌生。
明明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明明是世间罕见的漂亮容颜,却有着格格不入的怨毒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她瞳孔微缩,平静问道:“你来做什么?”
夏侯璟歪头,笑得天真:“我是来救你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