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就见四名太监手里拎着木杖过来。
魏长乐隐隐感觉到什么,那四名太监就已经来到魏长乐身边。
“太后口谕!”莫公公清了清嗓子,高声道:“监察院夜侯魏长乐入怀德坊调查金佛案,处理手段不当,致人身死,甚是不妥。本该从重严惩,然则圣海纠集百姓,蛊惑民众围堵官差,实乃不臣之举,魏长乐伤人亦有维护朝纲之忠。”
边上的赵婆准脸色难看,台下胡使更是骚动起来。
“魏长乐未经禀明,擅专独断,有越殂代疱之罪。今罚杖三十,于太极殿前执法,以惩其罪!”莫公公的声音尖细,足以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赵婆准和胡使们更是惊怒。
谁都听得出来,太后这是将杀人之罪直接定性为越权之责。
罚杖三十,虽然也不算轻,但比起杀死一名西域祭师,简直是不值一提。
也就是说,祭师圣海的一条命,只是让魏长乐挨上三十杖。
包括赵婆准在内,心中当然都是忿忿不平,但这是太后一锤定音,谁敢反驳?
而且太后也不是没有给西域胡人一定交代,至少还是下旨杖责三十。
“魏长乐,趴下吧!”莫公公先是瞥了魏长乐一眼,然后斜睨赵婆准。
赵婆准自然明白莫公公意思,心中恼恨,却无可奈何,只能气冲冲走下台阶。
“公公,太后有旨,给了我五天时间,让我查出金佛案的真相。”魏长乐心知三十杖下来,自己虽然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却也是要大受皮肉之苦,苦着脸道:“杖罚能不能延后再打?这要是打伤了,无法走动,还如何查案?”
莫公公淡淡道:“太后懿旨,你还要讨价还价?赶紧趴下!”
魏长乐知道事到如今,杖罚肯定是逃不过。
“待会记得喊两声。”莫公公转过身,压低声音道。
魏长乐一怔,早有一名太监上前,推了一下他肩头一下。
他见莫公公嘴角带笑,心领神会,顺势趴在地上。
执棍太监左右分开,也不客气,待莫公公一点头,刑杖便对着魏长乐的屁股打了下去。
西域使臣们虽然心中异常不甘,但魏长乐好歹也是被执行了庭杖。
这多少也表明,宫里对西域诸国也不是视若无睹,还是给了面子。
几棍子下去,魏长乐便杀猪般叫唤起来,凄惨无比。
裂金司卿虎童有些诧异,焦岩和秦渊忍不住对视一眼,都觉得奇怪。
毕竟他们在朝中为官多年,见多了被庭杖的人。
骨气硬的咬牙坚持,被打昏过去也没哼几声。
那些吃不住疼痛的虽然叫声凄惨,但叫声明显不像魏长乐这样夸张。
而且受杖的官员,一开始还能叫唤出来,往往十几杖打下去,就已经没了气力,只能哼哼。
但魏长乐的叫声却是越来越大,也是越来越凄惨。
三十杖收工,魏长乐屁股上的衣襟都被打得裂开,但他却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只是觉得屁股蛋子有些麻痒。
这几名执刑太监的技术还真是了得。
每一杖打下来,都是劲风呼呼,看起来就像是与魏长乐有什么深仇大恨,必要将魏长乐杖毙。
但木杖真到了屁股上,却是蜻蜓点水。
四名太监退开之后,魏长乐正要起身,莫公公已经咳嗽两声。
魏长乐立刻反应,三十杖下来,不死也是重伤,自己如果能立马爬起来,那才真是有鬼。
“哎哟.....!”
西域使臣们听了半天的惨叫声,心中的不甘稍稍得到缓解。
对这些使者来说,死的是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梁官吏进入胡人坊诛杀胡人这件事完全不能接受,一旦开了头,后果不堪设想。
魏长乐没有被处死,自然是让他们失望不甘。
但毕竟宫里也是拿出了态度。
虽然这样的态度远远达不到他们的期望和要求。
“太后有旨,敕令魏长乐主办金佛案,监察院、三司衙门以及涉案的胡人坊等相关人员,必须全力协助。”莫公公尖着嗓子道。
除了已经知道情况的赵婆准,其他人都是诧异。
魏长乐毕竟只是一个夜侯,他哪里来的资格主办要案?
但大家却也想到,虽然魏长乐目前只是个夜侯,但此人毕竟在云州搞出了天大的动静,立下的也是不世之功,以他过往的能力,侦办要案倒也不是毫无道理。
莫公公宣旨过后,也不多说一句,领着四名太监转身离去。
西域诸使这才纷纷起身。
“定西伯,就这么算了?”西夜国使者很是不甘心。
其他人脸色也都不好看。
“杀了祭师,只受三十杖,如果杀的是普通胡人,是否付出的就只是几杖的代价?”一名使者神色凝重,“以后诸国子民在神都的处境岂不是凶险非常?”
边上有人道:“这事不能就这样了结。诸位,咱们回去之后,各自拟写国书,以诸国名义再次向皇帝陛下上书。”
“大梁太后已经有了定论,再次上书,是否会让大梁太后不开心?”有人还是比较谨慎。
“为什么是太后下旨?”有人看着赵婆准,狐疑道:“皇帝陛下的旨意呢?”
赵婆准心知这些人对大梁朝堂的情况了解不深,如果多嘴多舌,搞不好就会生出乱子,咳嗽一声,道:“都不要着急。太后有旨,限期破案,只有五天的时间。五天之后,如果他查不出真相,就要送上人头。”
众使顿时振奋起来。
虽然这里面大多数人根本不知道金佛案背后到底是什么状况,但事涉胡人,只要胡人坊上下**,处处使绊子,拖延魏长乐办案的日程,那么五天过后,就可以逼死这个小魔王。
“已经很晚了。”赵婆准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咱们先回去。”
西域众使当下便要离开。
“定西伯稍等!”上面传来魏长乐的声音,“虎司卿,请定西伯先留下。”
赵婆准回过身,冷冷道:“有什么事?”
“你也听到了,胡人坊必须配合我侦办金佛案。”魏长乐中气十足,“你知道嫌犯的身份,就先去监察院,协助本人调查吧。”
赵婆准微微变色,沉声道:“我还有事在身,你要问询,去天恩馆找我。”
他也不废话,转身便要和众使一同离开。
一道身影闪动,人高马大的虎童宛若鬼魅般出现在赵婆准身前,挡住了去路。
赵婆准身材魁梧,在体格粗壮的西域胡人中都算是剽悍强壮之人。
但虎童却比他还要魁梧,不但肌肉健壮发达,个头也比赵婆准要高。
他身着皮甲,头戴金盔,气势如虎,站在人前,便给人带来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定西伯,饭可以不吃,案子却耽搁不得。”虎童咧嘴笑道:“你也听到太后的懿旨,将金佛案交给魏长乐主办。他想查谁就查谁,他要问谁就问谁,既然已经让你去监察院一趟,那就受点累,跟咱们走一趟。”
西夜国使者立刻道:“你们监察院......!”
“阁下很活跃啊!”虎童瞥了西夜国使者一眼,不屑道:“看来你也想去监察院,那很好,一起去吧!”
西夜国使者闻言,立刻低头,嘟囔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去监察院做什么?”也不多言,抬步就走。
这些使者虽然和监察院没什么接触,但都知道监察院的恶名,唯恐被牵涉其中,都不废话,跟着西夜国使者匆匆离去。
赵婆准见众使如此干脆利落地丢下自己,脸色更是难看,眉宇间难掩失望之色。
秦渊早已经登上台阶,在魏长乐身边蹲下,看了看魏长乐屁股,心知肚明,松了口气。
“诸位大哥,我起不来。”魏长乐向执刚的殿前武士道:“你们可以送我出宫吗?”
众武士挺直如标枪,自然没有一个人搭理他。
虎童和焦岩也上来,瞧见魏长乐趴在地上,焦岩关切问道:“龙骧尉,你没事吧?”
“死不了,但也走不出去。”魏长乐看向虎童,“司卿大人,你看......!”
虎童明白魏长乐意思,没好气道:“你让我背你出宫?”
“这些军士大哥不理我,两位老大人这把年纪,自然也背不了我。”魏长乐一脸无奈:“我自然也不敢劳烦司卿大人,要不你出宫喊几个人进来,将我抬出去。”
“你以为宫里是菜市场?”虎童虎目圆睁,“你说叫人进来就能进?”
他凑近上前,忽然抬手,在魏长乐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魏长乐心想你这粗汉还有这癖好?
但马上反应过来,“哎哟”叫了一声,但这反射弧就显得十分迟钝。
“就知道不是真打。”虎童嘿嘿笑道:“瞒得过别人,岂能瞒得过我?魏长乐,刚才你的叫声太夸张了,根本不像。”
“你们还要等多久?”赵婆准在下面不快道:“你们不走,我可要回胡人坊了。”
虎童心知眼下除了自己,也没别人能背魏长乐。
魏长乐并没有伤,确实可以自己起来走动,但赵婆准还在这里,一旦将事情传出去,让西域诸使察觉被欺骗,自然会更为愤怒,那么这场戏也就白演了。
虎童一手拎起魏长乐,将他摔到自己背上,有些不甘心道:“老子堂堂裂金司卿,竟然要背着你,简直岂有此理。魏长乐,回头你给我送两坛好酒,就当是谢礼。”
魏长乐心知监察院的人一个个都是穷光蛋,这虎童手上肯定也不宽裕,连两坛酒也好意思敲诈。
一行人出了宫,周恒等人还在外面等候,扶了魏长乐上马车,折向皇城东边的延禧门出城,就近自永兴坊西门而入。
赵婆准骑马跟在后面,形单影孤。
马车直接到了灵水院,辛七娘得到消息,竟然亲自相迎。
“你这个狗东西,竟敢不经允许擅自杀人!”辛七娘见周恒和一名夜侯从马车里抬出魏长乐,没好气道:“要是连累监察院,老娘将你剁了喂狗。”
“辛司卿,怎么说话呢?”魏长乐官威十足,“太后懿旨,敕令我主办金佛案,监察院和三司衙门都要听我吩咐,协助破案。你大呼小叫,影响我办案的思路怎么办?”
辛七娘有些诧异,看向周恒。
周恒点点头,辛七娘有些意外,嘟囔道:“小人得志!”
“你说什么?”
“我说你真是辛苦了。”辛七娘瞬间显出迷人的妩媚笑容,“你的伤怎么样?不碍事吧?”
“受了三十杖,能不碍事吗?”魏长乐叹道:“我现在就想找个地方躺一下,辛司卿,你那张软椅看起来很舒服,能不能暂时借用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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