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衍天都绕着宫殿走了两圈。
塔靼兵已经将宫殿团团围住,但却无人敢破门而入。
呼衍天都的脸色难看至极。
山阴之战惨败后,他名声受创,而右贤王也一直没有派人对山阴之战做出处置。
右贤王抵达云州之前,他就一直在寻思,一旦右贤王追究山阴战败的罪责,自己该如何应对。
本来就想好将责任推到莫恒雁身上,但手中却没有确凿证据证明莫恒雁真的勾结了梁国。
好在蔡森反水,背叛莫恒雁,让呼衍天都获取了那份密约。
今日却又当众证明莫恒雁谋反,这让呼衍天都心中欢喜。
但眼下右贤王被俘虏,对他来说却远比山阴战败严重无数倍。
山阴战败,无非损兵折将,右贤王即使真的追究罪责,也就是罚没一些领地,收缴一些奴仆牲畜。
但护卫右贤王不利,这就不是罚没领地那么简单。
他掌握云州的军权,右贤王抵达云州的那一刻,他这位掌握兵权的骨都侯就负有保护右贤王的责任。
莫说右贤王被擒,就算是在云州伤了一根头发,他也是难辞其咎。
狼台换防之后,狼台的防务就彻底由他承担。
众目睽睽之下,右贤王被俘虏,无论右贤王最终是死是活,呼衍天都知道事后自己肯定是大难临头。
如果右贤王活着,震怒之下,自己的骨都侯位置肯定不保。
而右贤王真的死在云州,右贤王麾下的贵族们也必然会追究罪责,他这条性命说不准就要为右贤王陪葬。
如今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心中烦闷至极。
“国相,怎么办?”见国相狐若站在正殿门外,捻须沉吟,呼衍天都上前来,忍不住询问。
狐若瞥了他一眼,却是冷着脸道:“骨都侯,大典之前,你是否与魏长乐接触过?”
“这.....!”呼衍天都犹豫一下,才道:“莫恒雁举行宴会,在宴会上见过。”
“此人冒充梁国皇子,公然参加宴会,你就没有发现一丝破绽?”狐若淡淡道。
呼衍天都低下头,道:“梁人太狡猾.....!”
“那两只箱子怎么回事?”狐若不等他说完,已经打断道:“我昨天就对你说过,梁人狡黠,如果不严加防备,说不准就会有刺客混进来,让你细细检查每一个进入狼台的人,决不能让刺客有可乘之机。”
呼衍天都立刻道:“进来的人和箱子都细细搜查过。国相,那两只箱子进来的时候是装着礼物,他们将箱子抬到狼台上的时候,才让刺客躲了进去。”
“那么他们将箱子抬上狼台的时候,为何没有检查?”
呼衍天都一怔,嘴唇未动,却无法应对。
毕竟他实在想不魏长乐敢在狼台大典上动手,更想不到箱子里藏了刺客。
魏长乐显然是胆大包天,毕竟如果真的有人搜查,立马就暴露。
也正因为呼衍天都根本不可能想到对方有如此熊心豹子胆,也就不可能料到箱子里有人。
他很清楚,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如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自然没有任何人觉得应该在狼台上搜查梁国使团装着礼物的箱子,可真的出事了,仅此一条,就足以让呼衍天都获罪。
“骨都侯,你信不信,如果右贤王从大殿走出来,你的性命未必能保得住。”国相凑近呼衍天都耳边,低声道:“几个月前,右贤王遇刺,事后守护他大帐的卫兵全都被活埋,整整十二名卫士,一个都没活下来。”
呼衍天都自然也已经知道右贤王被姑羊人行刺之事,却并不知道侍卫都被处决。
他虽然是草原巴乌,骁勇无比,但知晓此事,却是后背发凉。
右贤王是草原枭雄,半生征战,征服的部落不计其数,死在右贤王手下的人也是堆积如山。
呼衍天都当然知道这位右贤王那真是杀人如麻的角色。
能够护卫在右贤王王帐的侍卫,不单是精挑细选,而且都追随右贤王多年,俱是右贤王的心腹。
因为守护不力,俱被活埋,亦可见右贤王的冷酷残忍。
他眼角抽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骨都侯,山阴战败的消息传到王庭,右贤王可是震怒不已。”狐若叹道:“这么大的军事行动,事先没有向他禀报,你是犯了大忌。”
呼衍天都立刻解释道:“国相,那是莫恒雁唆使我出兵。山阴发现巨大的金矿,他说兵贵神速,如果行动迟缓,等河东军增兵山阴保护金矿,那时候再出兵就晚了。当时如果向右贤王禀报,来回最快也要个把月,河东军便有足够的时间布防。我是想拿下山阴,夺取金矿,作为礼物献给右贤王。”
“比起一座金矿,右贤王更需要忠诚。”狐若淡淡道:“你只是在云州用兵也就算了,打到梁国境内这么大的事,事先右贤王毫不知情,你觉得右贤王会饶过你?”
呼衍天都额头冷汗冒出。
“当时右贤王差点就派人过来惩治你,剥夺你的官职。”狐若道:“好在我和其他人帮你说情,要搞清楚真相再说。右贤王这次来云州,除了参加狼台大典,就是亲自调查出兵山阴之事。事情还没开始调查,今天竟然在你的保护下让刺客当众行刺,右贤王众目睽睽之下成了俘虏,你觉得右贤王会怎么想?”
呼衍天都当然知道,右贤王刺客肯定是怒不可遏。
塔靼人以成为草原巴乌为荣,又以成为俘虏为最大的耻辱。
堂堂右贤王,当众成为俘虏,这自然是右贤王不可接受的耻辱。
“国相,你智慧过人,请你想出好办法。”呼衍天都心神慌乱,紧握的拳头都有些发抖。
他勇猛异常,如果是在战场上,就是敌人的刀刃砍中他的脖子,他也不会皱眉头。
但他心中对右贤王的畏惧,却非任何人和事能比。
狐若只是叹了口气,并不多言。
大殿之内,右贤王盯着魏长乐眼睛,神色却很是平静。
“你挟持本王,就是为了云州?”
魏长乐点点头,很认真道:“除了云州,还有蔚州.....!”
“蔚州不是本王的领地。”右贤王很直接道:“你想索要蔚州,那就去找罗利,蔚州隶属汗庭,那里的官员都是汗庭所派,本王无法插手。”
“如此说来,右贤王同意交出云州?”
右贤王笑道:“草原的规矩,换取俘虏,需要重礼。本王既然成了俘虏,想要活命,以云州赎还,倒也合理。”
傅文君在后面淡淡道:“你们塔靼人在云州无恶不作,屠杀无数百姓,只是让你用云州赎还,那是便宜你。”
“本王一生征战,征服领土辽阔无比,区区云州,本王也并不放在眼里。”右贤王很痛快道:“本王答应你就是。”
魏长乐淡淡一笑,道:“区区云州确实不在右贤王眼中。今日答应归还,明日却未必不会卷土重来。”
右贤王心下一凛。
虽然自狼台上被擒之后,他始终显得十分镇定,但内心的愤怒无与伦比。
他在草原征战,所向披靡,就连塔靼汗罗利对他也是尊重有加。
今日被擒,颜面尽扫,虽然回去之后没人敢在他面前表现什么,但这必将成为天下笑柄。
对他这样自诩为草原英雄的人物来说,这着实是无法接受的耻辱。
答应魏长乐的一瞬间,他心中便已经下定决心,即使现在吐出云州,但这笔账回头一定要算。
就算将云州交出来,梁人也没有实力守住,回到草原,集结兵马,无论付出多大代价,都要将云州再次打下来,一雪今日之耻。
他甚至想着下次再打下云州,必要在云州大开杀戒,如此方能一解心头之恨。
魏长乐此言一出,却是让他心下微惊。
见得右贤王表情,魏长乐冷笑道:“看来右贤王还真有卷土重来之心了。”
“你要如何?”
“很简单,要你当众立下天誓。”魏长乐缓缓道:“从此以后,塔靼不得有一兵一卒踏入大梁的土地。”
右贤王冷哼一声,道:“原来你也知道天誓!”顿了一下,摇头道:“我无法答允!”
傅文君闻言,俏脸一寒。
魏长乐倒还镇定,问道:“为何?”
“本王只能管住自己的部下,而且在我死后,我的天誓与其他人不相干。”右贤王道。
魏长乐知道右贤王这话不假。
右贤王可以立下天誓,但只能约束他个人,并不能让继承者也履行他的天誓。
“那就请你立下天誓,在你有生之年,塔靼兵不得踏入大梁土地!”
右贤王想了一下,才道:“本王可以立誓。但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本王是败给你,不是败给梁国。”右贤王缓缓道:“本王被俘,已经是奇耻大辱,如果为了自己性命将云州归还给梁国,那是耻上加耻。本王可以将云州送给你,但却不能交还给梁国!”
魏长乐一怔,想不到右贤王竟然提出这样的条件。
“云州是大梁领土.....!”
“当年签订了和约,云州早就是塔靼名下的领地。”右贤王直接打断道:“你擒获本王,是大英雄。本王可以将云州当做赎金送给你,却不能将他还给梁国。”
傅文君俏脸也是愕然。
“不用一副奇怪的样子。”右贤王淡定道:“草原领土辽阔,但很多领地都属于私人。本王再说一句,本王是败给你,不是败给梁国,所以梁国没有资格从本王手中获得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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