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流云回首，赫然撞上他温热的气息，仰头便见南宫明烛唇角微微勾了勾，悠悠开口道：“走吧。”
她轻笑一声。
得嘞。
推开里殿。
与外头的荒凉阴冷不同，里殿被打扫得很干净，床榻整洁，花瓶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水墨丹青静静被悬挂在墙上，只是光线略微有一些暗淡。
月流云松开握着他的手，转而踮起脚尖，点燃烛台。
在柔和的光晕下，里殿尽头的那一抹红色让南宫明烛脚步顿在原地，瞳孔紧缩。
繁复的金银丝线交织成精巧的凤纹图案，红色嫁衣上镶嵌着玉石和珍珠，熠熠生辉。红纱轻裹，飘逸中流露出几分古典婉约之美。 霞帔之下，细致刺绣出瑞兽踏云图案。
旁边是一套以深金色为主色调的男子婚服，上面绣着龙凤图案，质感细腻，光泽耀眼，镶嵌着宝石和珍珠，婚服采用刺绣工艺精细打造，图案层次分明，线条流畅。色彩鲜艳且富有层次感，彰显天潢贵胄的尊贵气质。
这是两套婚服。
南宫明烛骤然只觉无数念头酝酿成温热的良酒，在这黄昏之中炙热地发烫，心脏有力地跳动起来。
他那双好看的眼眸倏然望向月流云，眸中星河万里，似乎蕴含着万千言语，薄唇紧抿。
少女的面容在灯火下更显秀美可爱，抬起大眼睛，上前打量着那两件婚服。
下一秒，她两只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脸，细弱蚊吟的声音悄悄自指缝中响起：
“……妈呀，怎么会这样，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啊，怎么会是这种氛围……”
在这样凄冷的、被称为“凶宅”的宫殿里，赫然挂着两套红色婚服，每逢夜晚随风摇曳……中式恐怖的意味简直太过浓烈。
南宫明烛：“……”
南宫明烛低低闷笑出声，胸膛随之剧烈颤抖。
“笑什么，不许笑。”月流云放下自己的手，厚脸皮的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奇异的氛围，瞪着他说道。
“好好好，不笑了。”他道。
南宫明烛挑了挑眉，果然不笑了，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眸色越来越深，还泛着涟漪。
月流云轻咳一声，认真思忖了一下，缓缓靠近他，抬起头来，眼睛弯了弯，与他的视线在空气中交融，轻声说道：
“……你还记得吗？当时在浮生馆，我们一起用膳时，我曾说过……‘自从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有话想要告诉你’。”
南宫明烛声音带了些哑意，眉梢上扬，心脏跳动得更快。
他上前一步靠近她，不给她躲闪的机会，扶着腰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低声说道：
“……我记得。”
当时，她还故意捉弄他，话说了一半转身就走，气得他直接追到了启明将军府。
月流云笑意盈盈，耳根处泛起红晕，眸光热烈而真诚：
“……我当时想说的，其实不止有‘我喜欢你’……”
她的声音伴着一缕缕凉风散到他的耳边，却让他心头越发滚烫，就连眼前少女粲然的笑容也模糊了起来。
黄昏下天光柔和，云影淡然，晚风微扬，隐隐约约细碎的晕色，如梦似幻，唯有窗棂外偶尔嘲哳的鸟鸣声让人觉得真实，而不是身处梦境。
冬日原来早就已经离去，春至。
“还有……我们成亲吧。”
“……我娶你，或者你嫁给我，好不好?”月流云用力踮起脚尖，他也配合地俯下身子，让她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
灯轻燃，柔和的光芒映照着宫殿的每一个角落，浅浅灯影，有略微生涩的风铃声轻响。
南宫明烛盯着她，那双漂亮而璀璨的眸子如同琉璃，深邃又摄魂夺魄。
他将她拉到自己怀中，紧紧将她箍住，闭上了眼睛，指尖微微颤抖。
怀中的人是真实的触感，不是虚幻的泡影，也不是虚无缥缈的魂魄，她就在自己身边，就在自己怀中。
他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她不是一个会主动的人，也不是一个敢付出于爱的人。
可她却没有计较他的手段有多卑劣，没有计较他想将她困在身边这种阴暗的想法，没有计较他并不是什么好人……
她对他许诺了真切的告白。
她对他的感情是真的。
她想和他成亲。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感觉自己到身处人间，原本患得患失、对她的怀疑尽数消失。
南宫明烛终于睁开深色眼眸，挑起她的下巴，俊美的容貌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他配合着她，声线沙哑而动听，眸色深如幽潭，缓缓说道：
“……好啊，你娶我吧。”
月流云唇边的笑容更深，眼睛弯成了月牙，唇边有个极浅极浅的梨涡，仔细看别有一番动人。
月流云轻咳一声，眨了眨眼睛，殷切地说道：
“……时间我都定好了，就在两日后吧，地点……在暻山好不好?还有就是，你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只有我们两个人……”
如今诸事不便，无法大张旗鼓，也根本没有意义。她只想要一个安安静静、简简单单，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仪式。
南宫明烛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说道：
“这么急迫?”
“废话，”月流云理直气壮地说道，“三日之后就要动身去皖城，你说呢？”
南宫明烛正欲开口。
却见月流云微笑着说道：
“……我只是在通知你，而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
南宫明烛：“……”
南宫明烛指尖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下，无奈地点头笑道：“……好好好，我的婚事，不用征求我的意见。”
就她一个人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哎呀，别这么说，有意见你还是可以说出来的，让我知道……”月流云继续说道，“……你竟然还敢对我有意见。”
南宫明烛：“……”
这熟悉的话术，也不知道是学谁的。
他想了想，懒洋洋地说道：“我还真有些意见。”
“嗯?”月流云直直看向他。
南宫明烛触及到她凉飕飕的目光，立即改口，换了个说法，笑道：“……倒也不算是意见，只是也有一件东西，想要让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