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去去,莫要再胡乱纠缠,都说了本店不要女子帮厨,
我家大厨,帮工都是男人,女子多有不便。”
城西老街,一家名为老蔡记私房菜馆的小酒楼,招牌很新,是一家新开业没多久的新店。
此时,面容刻薄的中年掌柜,正把一个背着简单包裹,穿着浆洗的干干净净破旧衣裙的年轻女子,粗鲁得推出店铺。
“掌柜的,求求你了,让我在后厨做活吧。
我带着菜刀呢,我真是厨师,不信你看,我手上都是老茧,
我不骗你,我从小就会做饭,我真会做好多菜,
我要的工钱也不多,有个住的地方,有口饭吃就行。”
这女子恳求着掌柜,有些瘦弱的身体被推的一个踉跄,差点碰到正好路过此处的江楠。
“对不起,对不起,这位公子。”
女子赶紧跟江楠道歉。
“无妨。”
江楠摆摆手。
他已经听到了这女子似乎在找厨师的工作,被人家饭店拒绝了。
看这女子不过二十岁年纪,江楠也不认为这么年轻的女子,有多会做饭菜。
江楠没有停留,继续往三和巷走去。
被酒楼掌柜粗暴拒绝的那女子,瞥了一眼江楠远去的背影,
自顾自走到墙角,靠着墙蜷缩着身子,坐在地上,
她似乎又饿又累,又可怜又无助,微眯着双眼,漠然得注视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
在三和巷寻了一圈的江楠失望而归,
今日巷子里等待雇主的劳工倒是不少,大部分都是只能做一些体力活的中老年男子,
为数不多能做饭菜的妇人,又只会做一些粗糙的饭食,更别说有营养的餐食。
江楠一路走,一路沉思,他在想不如再去齐王府一趟,
可是,一想起胡灵薇那张美丽的丑恶嘴脸,他就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
走着走着,江楠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去,
不远处,方才险些撞到他的那个女子,此时正孤零零一人,靠着墙角坐在地上,
歪着身子,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江楠不由得心里一阵警觉,他想起了前几日累毙于街头的老妇人,
不会又是一幕人间悲剧吧。
“喂,姑娘,醒一醒?”
江楠走到那女子身前,蹲下来,轻轻推了推她的胳膊。
“嗯?这位公子,你有何事?”
这女子悠悠醒转,望着江楠问道。
咕噜噜……
江楠听到了很清晰的一阵咕噜声,他是午饭吃饱了才出来的,
很显然是这个女子饿得忍不住,肚子发出了阵阵声响。
果然,这女子用手使劲按住肚子,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给,借你五两银子,你拿着买些吃食,再寻个简单的住处,
一个女子出门在外不容易,活计要慢慢的找,莫要着急。”
江楠把一小块银锭子放在这女子手里,转身就走,
说是借,不过是为了给穷人一点最后的尊严,
江楠没想过要这女子归还,他体会过身陷绝境,身无分文的滋味,
反正,他现在三五两的也不差钱。
这女子显然没想到江楠会有此举,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茫然的抬头看着江楠,
直到江楠走得远了,方才醒悟过来。
女子用手扶着墙,站起有些麻痹的身子,快跑几步,追到江楠前面,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公子,你是个好人,这钱我不能白要。
我求求你,再行行好,容我去你家做工吧,
我会做饭,会做很多菜,
我还会洗衣服,扫地,缝补衣衫,
我只有一个人,没有任何拖累。
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有口饭吃就行,
至于工钱,公子看着随意给。”
这女子扯着江楠的衣袍,仰着消瘦的脸,双眼都是恳求之色。
“你先起来,好好回话。”
江楠很不喜欢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弱女子给他下跪,
整的自己跟黄世仁当街逼迫喜儿一样。
“公子,你问吧,我都说。”
这女子也没有坚持,顺势站起身来。
“你真会做饭?我需要个做饭的好手,要勤劳能干,还得会照顾人,
这些日子,我家里有个病人需要调养,
平日里,家里只有三四个人用餐。”
江楠看着这个消瘦的女子,还是不太相信她会做饭,
一个厨子,未免有些消瘦了点,脑袋不大,脖子也不粗,这很不尊重职业啊。
“公子,我真会。
你看我这把菜刀,祖传的,好刀。
你看我的手上,这些老茧,都是这些年用这把菜刀留下的,
我也很会照顾人,我家年长的老祖父,老祖母,父母双亲,生前都是我给照顾的。”
说着,这女子取出那把刀身乌黑,刀锋闪着寒光的菜刀,
手指在刀背上轻轻一弹,菜刀发出的声音如同蜂鸣一般,悠扬空灵,
当真是一把好菜刀,只是江楠完全不懂这些。
这女子接着伸出右手给江楠展示,
果然,右手上有不少老茧,在女子细细长长的手掌上格外醒目。
“这样啊,那你随我回家,今日晚饭先试上一试,
若是真如你所说,我自会留下你,
家里有住的地方,至于工钱我们到时候再谈。”
江楠还是决定给她一个机会,这女子看起来手脚麻利,干干净净,
看她说话办事,也是个伶俐的人。
“好嘞,老爷,我叫崔招娣,我这就跟您回家。”
崔招娣笑得很开心,总算是有了安身之地。
“崔招娣,好吧,你跟我来。”
江楠念叨了一声这个很有意味的名字,领着崔招娣就往家里走去。
老蔡记私房菜馆,面色刻薄的中年老板,随意看了一眼越走越远的两人,低头继续拨弄着手里的算盘。
……
城西新家宽敞明亮的膳房里,崔招娣跟着江楠走了一圈,
江楠给她一一介绍膳房里各种工具,用具,粮油米面的存放之处,
江楠已经决定正式留下崔招娣,只因为方才崔招娣给他亮了一手绝活。
把一个青瓜一刀分成两半,放在案板上,
一只手按着瓜,一只手操着刀,
一边还在跟江楠说着话,也不去看案板上的青瓜,
一阵操作猛如虎,只见刀起刀落,完全听不到菜刀和案板的碰撞之声,
等到崔招娣提起切好的半个青瓜,江楠都看傻了。
片片青瓜薄如蝉翼,每一片的底部又有一点点连在一起,没有断开,
崔招娣随手一拨弄,整个就是一孔雀开屏。
这刀工,江楠不再去怀疑崔招娣的大厨身份,留用自然不是问题。
两人讲好工钱,和平时的工作要求,江楠留下一堆刚买的鲜肉,鲜菜,
自己赶回蕊姬房间继续照看蕊姬。
膳房里只剩下新晋大厨崔招娣一人,
一条三四斤重的灵江鲜鱼被她随意扔在案板上,
菜刀上下翻飞,寒光伴着血污不时闪现,
不过片刻功夫,一副完整的鱼骨架呈现在眼前,
片片鱼肉码放整齐,如同嫩白色的指宽薄纱一般,充满诱惑的食欲。
崔招娣嘴角上扬,这条鱼,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