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啊,还是我们的袁老师最老实!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我怕,你还没跟她说过话吧?”语气依然小气。
“那是当然。她不问我,我也不好问呀。别个老师的事,我一般都不怎么打听。而且,他们俩也很少说话的,我没有听到什么他们个人的信息。所以啊,我是真不知道。你呀,真是冤枉我了,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装聋作哑,明知故问的?我最不喜欢玩弄技巧、花招的人物了。讲真的,我刚刚,真有点不喜欢你了,啊,不,是生气了。”他赶紧改口,怕有不必要的误会。
“所以,我还是相信老师的,嘿嘿,你又脸红了,都说脸红就是说谎,可我是绝对相信老师的。我猜,可能是这样,这小玉一进来,你就会出去,对她走,对不对?”力莉眨巴着眼睛,好像自己很聪明似的。
“唉呀,好像还真被你说对了。你说,不说话嘛,好像尴尬,说话嘛,我又变成偷听的人了,多不好,而且,钟老师也经常走动,他一走开,我呆在宿舍里,人家一个初三的大姑娘了,好像我心里有鬼似的,总之,我不好怎么说的,还是不要说她吧。”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心里有鬼似的。
“对一个学生走,哈哈,你也是好笑了。不过,我听到了一点消息,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你?”她的脸忽然闪过一抹红晕。
“不要!背后议论人的短长,不好!”他示意她坐下来,翻翻作业本也好呀,这样两个人这么近地站着,说着悄悄话的样子,容易让别的老师产生误会,虽然这是办公室兼宿舍,但也可以说是宿舍兼办公室呀。
“不是短长,是真的!她的同学都发现了,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什么秘密的事,连你都知道了?”他的兴趣来了。
“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告诉钟老师呀?”她凑近了耳朵。
他的心“砰砰砰”地跳得厉害,好像是钟老师就在门外重重地砸门似的,他巴不得她快点说,又巴不得这个室友慢点进来。
“好吧,你快点说,小点声。”他专门望向门外,就怕有人经过。
“那小玉啊,给他写了一封情书,还是英文写的!”
“情书?英语写的?”他大吃一惊,声音也比力莉高了半颗山荔枝的高度。
“小声点——是她同桌发现的。”
“这是非常秘密,又违反纪律和道德的行为,绝不应该发生的,千万不能乱说,会出人命的——怎么可能被人发现?真的会被人发现?”他的心中刹那间滑过他在她这个年级时被人冒充写情书的情景,那时,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至于那个女孩,他至今无从知道她当时的心理。
“你不晓得,她同桌的妹妹就在我们班上,嘿嘿,我不会告诉你她是谁,她亲口跟我说的,说她姐姐只告诉她一个人,而她只告诉我一个人,所以,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你当然不知道了。”
“这就奇怪了,现在的初中生还能写英文的信件了,而且别人还看得懂,你是越说越玄乎了。”他表示出茫然的表情。
“她同桌也是看不懂。可是,她看得懂图。她看见小玉用一方小小的白纸,在上面写了好多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一些都看不懂,但只有三个字,她说她是认识的。”
“Abc?”他猜道。经过八九年的遗忘,他的英语只剩下这几个字母比较熟悉了。
“唉呀,这是字母,不是字,你乱猜!”她纷乱地掰着手指头,脸上有一些窘态。
“哦,我错了,英文的字,应该是单词,单词,三个字,就是三个单词。”他认错似地解释道。
“也不完全是呀,有的字母,也是单词,有的单词,也就才一个字母,这单词是字,字母呀,有的时候也是字,但不是你说的Abc也算字。唉呀,你就是不懂英语!”他感觉到她也解释得糊涂了。
“我老早都跟你们讲过,我只有初中三年的英语水平,嘿嘿,我中考还考了96分呢。不过,都忘了,现在,比你们都差远了。”他重复了他课堂上多次强调的话,虽然那时是为了学生不问自己英语的问题。
“我原谅你呀,但不许你乱猜!嗯——那三个字,真是不要脸,我是说不出口的,唉呀,就是你乱猜,我不说了。”
力莉着急了,翕动的鼻翼两边,浮游着两朵艳丽如血的桃花。
他手足无措,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一时间感觉,说什么都会是错。
力莉胡乱地翻着班上的作文,他听着宛如“哗啦啦”的秋风,吹打着金黄、坚硬、芒刺如剑的稻穗,生怕它们掉落下来,撕碎开去。
他不敢劝她,怕她真撕了去,到时候就说不清楚了。心想,还是吃她的山荔枝吧,虽然渣多,也还是她的一片心意。
这一颗颗的荔枝,真像一颗颗暗红色的小心脏,剥开表皮来,就是淡红的嫩肉,如果不是细如芝麻的种籽太多,那就真是晶莹剔透。
他剥了一颗,吃一颗,吃了一颗,又剥一颗,是淡淡的酸,清清的甜,青青涩涩的香,不像苹果,不似桃李,是介于果实和树叶之间的一种存在,它的血脉,与枝叶茎根紧密相连。
力莉抬头,仰望着他,嘴角微微翕动了一下,停止了翻动作业。
他的嚼动也随即停止,光看自己吃,就是自私了。他捏起两颗荔枝,放在作业上,“来,吃两颗吧,我——我光顾自己吃了,好吃——真的好吃!”
他开动起来,嚼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来而不往,非礼也,是老师您说的吧?”力莉仰首问道,双唇上闪着口水的红光。
“不,是我们的至圣先师孔夫子说的。”
“不管谁说的,我是听你说的。”
“对,是我说的,这叫转述,来而不往,往而不来,都是没有礼貌的,这是古代经典典籍《礼记》中记载的,也不能算是孔子说的了。”
“那么——我不管是谁说的了,什么礼记猫记,反正是你说的!”力荔捏起其中的一颗,小心翼翼地放到他的手掌心里。
“我有!”他说道。
“我知道你有!”她说道。
“那么——”他把它放回作业本上。
“那么——”她把它捡回到他的手掌心上。
“嗯?”他一脸的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