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牙子!快快!看看我把谁请来了!”
焊工车间,刘大师傅推开休息室的小门就大声嚷嚷着。
“呀!江工!”
狗牙子正蹲在地上摆弄着什么,闻言一抬头看着江夏笑盈盈的出现在面前,激动了脑袋顶上都要冒热气了。
两只黑漆漆的手狠狠的在屁股蛋上蹭了两把,双手捧起桌子上的大茶缸。
“师父!您回来了,喝水……”
等自己师父把茶缸接过后,又拿起一张干净的帕子,在自己的水杯上狠狠擦了两把,捧着自己的水杯,有些讪讪的看向江夏。
“江…… 江工,我…… 我本想给您泡杯茶,可…… 可这儿没有茶叶了。”狗牙子的脸涨得通红,眼神里满是窘迫,双手不自在地捏着水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啧,这有啥。来,热水满上!”江夏早就看见刘师傅的茶杯里也是没茶的。
现在的茶叶是越来越少,前阵子还能凭着茶叶票弄个几两,扔进杯里欺骗下味蕾。现在,茶叶比猪肉还难寻……
诶,这四九城的人也是可怜。都到二十一世纪了,才解决苦水的问题。
等狗牙子把水掺好后,刘师傅才拍了拍他。
“你做的那个螺丝哪!快,让江工指导指导!”
“诶!好好!我刚刚又打磨了一下……”狗牙子双手捧着几个螺丝递了过来。
普普通通的螺丝,虽然狗牙子说他已经打磨过了,但致密度还是有问题。一道比较高,一道却低了下去,让这个螺丝整体看起来,就跟那种严重磨损的一样。
“我这小徒弟啊,平时就喜欢琢磨东西。这个玩意看着不起眼,他可是做了好久呐,诶,不过他可没在上班时间做,都是休息的时候,一锉刀一锉刀弄出来的。”
看着江夏,刘师傅在一旁敲着边鼓,一个劲的说着自己徒弟的好话。
江夏接过,粗略的打量了一番,再伸出手去顺着螺纹的走向划了下去。
“双螺纹?高低齿?”
嘿,这他娘的是什么路数。说真的,自紧螺纹江夏接触的多了。正反齿的,交错齿的。甚至于后世流行的那种自带磁极的螺栓,他都一一摆弄过。
但这种高低螺纹叠加的方式,还真没遇到过。
原先设计机床的时候,对于这些紧固件,江夏不是没有关注,但整体的工业水平就在那里,后世的一些经典型号搓不出来啊。
所以导致现在使用机床的工友,交班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扳手检查各个连接螺栓的松动情况。
虽然没有扭力扳手,但有下位替代,那就是经典的红油漆笔!
在两个螺母间画一道竖线,两个螺母的标记对齐了就完事。但就算这样,还是顶不住一些大力汉子把螺栓拧滑丝的现象。
要是这种结构,真的好用的话,加工难度也不是很大嘞。只需要在滚齿机上稍微修改一下,是加装个刀具好呐,还是分成双段加工嘞?
狗牙子看着江夏沉默不语,心里有些惴惴,他哪知道,小崽子这会已经思索到加工难度这一块了。
“江工,您看这个?”
“上机实测了嘛?具体的表现怎么样?”
“诶,有!我把它换在了皮带车床上面……”
“皮带车床?那个老伙计现在都是学徒工在用吧,数据范围太窄了点。算了,先去看看再说!”
江夏端起水杯试了试温度,嗯,差不多了.
一杯热水下肚,跟着狗牙子去看了看皮带车床上螺栓的使用情况。
“这个螺栓换了多久了?”
“没多久,不到一个星期。”
这个螺栓照样用油漆笔划了一道竖线。
“一个星期嘛?那也挺了不起了,你确定换装完毕后,这个螺栓没被调整过?”江夏看着没有丝毫位移的螺栓,咂了咂嘴。
“嘿嘿,江工,那指定不能够!”刘师傅拍了拍胸口,“我用这几十年的工龄作保,换上去的绝对没动过!”
江夏又仔细的打量着手里那个有点丑兮兮的螺丝,越看越觉得有道理。
“利用螺纹间不同的间隙,来调整受力的方向嘛?”
“这个东西看起来有点画蛇添足,可要是用在其它的地方……”江夏想起了海军同志那边的大黑鱼……
有搞头!
“狗牙子同志,你这个螺纹的排列顺序,和螺距这些的有记录嘛?”
“诶?没~~没有。我就是慢慢试出来的。我刻了一道新的螺丝,就把它放进孔里去试,看扭动它费不费力……”
哦,穷举法是吗。
小崽子想起自己穷举材料时候的经历,不禁对这个小年轻又高看了一眼。能耐得住性子,一遍遍的磨螺纹,真的太厉害了。
“想做试验项目嘛?正规的……”小崽子掏出个项目书,指着上面的格式:“识字吧?按着这上面的来写。”
“报上来了,我帮你提交呀?部里的申报可能还不够格,不过厂里的没问题嘞!”
还不等狗牙子反应,刘师傅的大手啪的就拍到了他的背上,“快谢谢江工!”
……
嘿,厂里还真是藏龙卧虎啊,真是每天都有新发现。
回到办公室的小呆毛摇头晃脑的感叹了一番。
“不行,要加快动作了,再不进步,都要被比下去了!”
墨镜戴起,我是这办公室最靓的崽。
小崽子不停的移动着谐振腔两端的反射镜和聚焦透镜:“焦点嘞,快出来吧!”
终于~
在轧钢厂大门口重新热闹起来的时候,一道细细的红光,从这个简陋版的激光发射器前段的红宝石内钻了出来。
哈哈哈~!
小崽子不敢直视,用着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这个细细的红线。
几点灰尘在寒风的裹挟下,如同调皮的精灵,轻盈地闯入了激光的世界。
当灰尘靠近激光时,原本有些暗淡的激光路径瞬间被点亮,仿佛一条璀璨的星河在房间中流淌。每一颗灰尘在穿过激光的瞬间,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闪烁出耀眼的光芒,如同夜空中转瞬即逝的流星。
红线穿透窗口的玻璃,直直的透了出去。
赶着上早班的工友们,也被这道细细的红线吸引。
当第一个工友抬起头来,发出惊呼的时候,所有人都抬起脑袋,如同一只只被命运抓住脖颈的鸡鸭,只能张大嘴巴,从喉咙深处传出一声沉闷的“啊?”
少顷,红线消失。
人们的议论声才大了起来。
“这是啥?”
“我看清楚了!是江夏办公室传出来的!”
“快!快去问问是啥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