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叹了口气,将白羽搀起来扶着,他对着白玉娘道:“我不是冤大头,此次全是怜你一片手足之情,没有下次了。”
苏婉也将不住磕头的白玉娘拉起来。
只听有人在后头冷哼一声:“虚伪。”
苏婉扭过头,肃声道:“下次你倒下了,说不定也只有我大哥愿意救你,我劝你还是少生口舌,留些气力磕头。”
众人噤声,差役也觉得没乐子,死气沉沉随着队伍向前走。
下午苏婉去羊群转了圈,见头几只生病的羊病情稳定,没有严重的迹象,略微放下心来。她厚着脸皮找军医要了副补身子的药材,磨成粉兑水给白羽灌了下去。
好一会儿白羽才醒来。他睁着无神的眼睛,有些惋惜道:“没死成啊。”
白玉娘扑倒他身上嚎啕大哭。
白羽恍惚间以为回到了曾经在秦楼楚馆潇洒的日子,那里的花娘总爱扑倒他身上,“心肝郎君”的对着他一通乱叫,怪他没良心老是不来。可视线渐渐清晰,那雾鬓云鬟变成了白发苍苍,那杏眼桃腮换做了人老珠黄,他才反应过来,哭得撕心裂肺的丑妇是他亲妹妹。
他听完白玉娘的哭诉,站起身子直直看向苏禾:“我没让你救我。”
苏禾知道他什么货色,冷静道:“放心,没指望你报答。”
白玉娘快没脸见苏家人了,她张了张嘴,嗫嚅半天,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些债,这辈子还不了,只能下辈子再还了。
如此行了两天,众人终于来到了被称为死亡谷的伊州峡谷。
苏婉抬头远远望去,只见两边峭壁环锁,怪石嶙峋,中间的小路像是拿斧子从中劈开的,及其狭小,一次最多走一辆马车。
整个军队在峡谷前休整,同时制定入谷的策略。
苏婉趁这时间给虎啸针灸,烧艾时发现它的右后腿猛地瑟缩了下。
根据苏婉对它浅薄的了解,这厮绝对是憋着坏要给她来一脚。
再瞧它的主人,真像那种熊孩子在外头打人,家人却在一旁欣慰点头:我家孩子真活泼的欠揍模样。
当然贺长霄没有欣慰点头,苏婉只觉得他的唇角似乎放松了。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只狼好了之后,不会找自己报复吧?
咬一口都要命了,又不能打破伤风,又不能打狂犬疫苗。
她忧愁间不小心与虎啸对视了眼,这只坏狼躺在贺长霄怀里,眼神幽幽泛着精光。
苏婉手一抖,在它身上烫出了个戒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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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天陆续有十几只羊出现了便血的症状,可外出寻找药材进程十分缓慢,老焦愁得像又老了二十岁。
考虑到峡谷中行动不便,最终决定由病狼病羊殿后,其他人分成五批,各自看护200只左右的羊群,依次进入谷道之中。
苏婉被赵成光从流人营拎了出来,暂时与他们最后一批同行。
他人还怪体贴的,让苏婉累了就去马车上休息。
苏婉听着马车里“嗷呜”的叫喊声,咧嘴笑道:“就不去打扰右将军休息了。”
赵成光这才反应过来,哈哈笑道:“还不待见你呢?”
苏婉点点头,又问:“它咬人吗?”
“你别怕,咱统帅养到现在,从没咬过人,顶多吓唬吓唬你。”
吓唬吓唬也很可怕好不好?这么大一只,躺下比人还长,每天朝你龇牙咧嘴的,跟恐怖片似的。
赵成光仍然忧心羊群:“幸好只有小史那十几包草料有问题,可他娘的喂了百来只羊,老子每天早上跟上刑场似,生怕一下子倒一大片。”
苏婉其实不太理解他作为一个武将,为何对这些牲畜如此上心,简直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似的。
“你们千金小姐生在盛京,没去过穷地方。你到了凉州便晓得了,咱那地儿太穷了。冬长夏短,雨水少,荒漠多,出来一趟都不容易。以前咱这些当兵的都吃不起饭,得靠朝廷拨粮。这些年贺统帅带着咱开荒田、种庄稼,日子才稍微好一些。”
苏婉瞧着前头骑马的那人,很难想象他种地的模样,估计也是在旁干站着,指使别人吧。
而她呢,自从这一个月来再没有洗过澡,每天踩着羊粪,早已把自己当成个野人。
夜晚突然下起了雨,众人手忙脚乱将羊赶到一侧躲雨,又穿上蓑衣站在外侧,仿佛一道墙,将慌乱的小羊挡在内侧。
苏婉穿上蓑衣,靠在石壁上,有些担心在最后头的家人。沐儿在路上发过一次高烧,好容易恢复了,若是再淋雨,麻烦可就大了。
可如今通道都堵得严严实实,往回走简直是异想天开。她有些焦躁,抹了抹溅到脸上的水珠,格外怀念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亲朋,怀念医院的小动物。
夜晚果然让人抑郁,她沉浸在悲哀的情绪中,有些走不出来。
“上去。”
贺长啸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站到了苏婉跟前,语气不容置喙。
“啊?”苏婉没反应过来:“上哪里?”
赵成光恨铁不成钢:“让你上马车呢。”
“我……”
“赶紧上去,你现在精贵着呢,生病了咋办。”赵成光比贺长啸还要热情,恨不得把她撵上去。
马车或者户外,苏婉选择淋雨。
贺长啸先一步上车,掀开帘子,一双凤眼注视着她,让她倍感压力。
赵成光羡慕道:“咱们统帅亲自邀请,特别难得,你还扭捏什么?”
这是扭捏的事吗?你没看到帘子后头那双绿油油的眼睛吗?
苏婉被赵成光赶鸭子上架,手脚僵硬上了马车。
她一上车便缩在马车边缘,假装听不到车内的低吼,闭上眼睛装死。
只听到贺长啸低斥一声,车里瞬间安静了。
苏婉听着雨敲在车顶的滴答声,思绪渐渐飘散,陷入了无尽的美梦里。
她左手拿着鸭脖,右手举着手机,正在刷萌宠视频。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汪汪”的叫声,她伸手摸了摸自己养的牧羊犬,随意摸了把说:“乖,鸭脖你不能吃。”
又撸了撸,觉得手感不对啊,她的红豆毛发软软的,把头埋进去仿佛躺在了云朵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了?
“嗷~”
这是什么声音?
苏婉大感不妙,鸭脖手机都通通都像电波般离她而去,她猛一睁眼,便与一只狼头打了个照面,而且她的右手还还放在它的脖子上!
虎啸见苏婉醒了,突然朝她窜了过来,热气都喷到了她脸上。
有没有公德心啊,没刷牙谁受得了这个口气啊!
苏婉下意识向后仰,却忘了自己坐在马车边,后背没有抵挡,当即摇摇晃晃,手臂乱抓,身子无法找到支撑点。
“完了!”苏婉心慌不已,真要摔下去不死也得是残废了。
随即,她便又闻到了熟悉的甘松味,还没反应过来,她便撞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
苏婉只有两个感觉:
一、我不会把他熏死吧?
二、这要是偶像剧,他得爱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