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安燃立刻喊道,“不要。”
周莞尔嘴角升起一丝隐秘的转瞬即逝的微笑。她从小便信奉一个真理:如果一个人要撒谎,那不管未来谎言是否被拆穿,都必须把它践行到底。
她随后转身,双手一摊,“你不相信我,又不让我打给他,那你想怎样?”她的手机还在拿在右手,“联系人”界面正亮着。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周莞尔叹口气,“我哥是跟我说过喜欢你,不过那是在很久以后了。”
“你不要说了,就这样吧。”安燃双眉紧皱,猛烈地摇头,从落地窗投射进来的阳光并不刺眼,却让她感到非常不适。
“为什么不让说?是因为我‘骗’你?还是你接受不了他喜欢你?”周莞尔那股天生不服输的劲儿此刻完全显现出来,“第一,我没有骗你,第二,他喜欢你,跟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很有可能是个巨大的麻烦!”安燃双手撑着前额,阳光让她感到异常烦躁,“我不喜欢他,他的喜欢本身对我来说就是个麻烦。”
麻烦?周莞尔忽然明白她的意思。她走到安燃身边,直视她的双眼,说道:“你要知道,如果你不想,没有人可以逼你喜欢某个人,并且和他结婚。”
“是么?”安燃一头扎进身后的沙发,烦躁让她抓狂。自从在那家小酒馆偶遇林澈,她总是有不好的预感。他和她都是一样固执的人。
周莞尔又问:“再说,我哥也不是那种人,还是你以为他是那种人?”
“你以前是多么理想主义的一个人,怎么这么现实了?”周莞尔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表达准确,但这就是她想说的:“如果是以前的你,你只会对他说‘谢谢你的喜欢’,可现在呢,你竟然想到了麻烦。”
难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过,周莞尔不管这些,人就是会变化的,现实一点有什么坏处呢?
她又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和安燃说了一遍,安燃没说话,似乎陷进矛盾与内疚的漩涡。温柔的日光轻吻她的脸庞,给她添了一种忧郁的美。
周莞尔摸不清她在想什么,于是她干脆再次强调道:“你要相信我,我并没有骗你。”
安燃忽然抬头,对上周莞尔的目光,“这是最后一次,”她说道,“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周莞尔目光平静,“我没有骗你。”语气非常真诚。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你怎么进来的?”安燃冷不丁说道。
周莞尔耸耸肩,在她身旁坐下,“你家阿姨给我开的门。”
她们随意聊了会儿各自的近况,“林一树,他,”周莞尔叹口气,“你也别太难过。”
“他会回来的。”
周莞尔挑了挑眉,没说话。
客厅里很安静,她随手抓起手边的一个抱枕抱在怀里,思绪渐渐回到最初,。
“你还记得赵克绍吗,你那个初中同学,他得了很严重的病。”她仰头望着天花板,声音很轻,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像是随口提起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
“什么?”安燃很疑惑,周莞尔的语气过于平静,以至于她要花一点时间来理解她说的内容,“你说赵克绍什么?”
“他生病了。”
“什么病?”
周莞尔长叹口气:“不知道!”
“严重吗?”
“很严重,好像转去国外治疗了。”
安燃脑海中有关与赵克绍的大部分记忆还停留在初中,他是一个很爱笑的人,他们是好朋友,他们曾经一起排练……
人生无常,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她从未比现在更加深刻理解这一句话。
她默然道:“会好起来的,别太担心。”
周莞尔嘟了嘟嘴,反驳道:“我才没有担心。”
安燃盯着落地窗外的风景,太阳渐渐西沉,橘色的晚霞从地平线蔓延到整个天空,“你有没有后悔过?要是当初没那么多顾虑,勇敢一点……”
周莞尔的极轻倒吸一口气,晚霞在她白净细腻的脸颊上抹上一层色,让人看不清她真实的神色。
她一字一句地说:“要是没有一点顾虑,现在难过的就是我了。”她的语气非常沉重,仿佛在极力说服别人,说服自己:“我永远不会后悔。”
2017年新年,顾家老宅,除夕晚宴。
顾锦鹤又一次催促小儿子该对自己的婚姻上点心了。
“好。”顾云添含笑点头。
顾锦鹤见他又敷衍自己,不满地皱眉:“36了,该稳定下来了。”
“您放心。”
“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令缙都13岁了。”顾云深正在国外出差,他的妻子今天早上带着12岁的小女儿出国和他团聚了。顾令缙朝自己的小叔叔笑了笑。顾令维瞥了他一眼。
顾云清微笑着开口道:“伯父,您别太着急了,兴许云添的缘分还没到呢。”说着他似乎有意无意地看向顾令维。
顾云添嘴角划过一丝轻蔑的笑,抿了一口杯中的红酒。
“他自己也不上心啊。”顾锦鹤叹着气,他还以为那个叫安燃的女孩有希望,没想到她有对象了。
“你要是真喜欢那女孩,我可以……”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云添打断,“您别费心,”他说道,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他举杯致意偌大餐桌上的十几个人,“新年快乐各位。”随后一口喝尽,微笑着对坐在上首的顾锦鹤说:“您慢慢吃,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他穿过花园。即使是冬天,花园里仍旧暗香阵阵,各种奇异的花儿在月光与烟花下竞相绽放。
“小叔。”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云添身形一顿,脚步瞬间加快。
“小叔!”
他不得不停下,故作惊讶道:“是令维啊,有事吗?”
顾令维委屈道:“你很久没回来了,现在就要走吗?”她眼中含着泪水,眉毛没摄,口红没涂,脸色苍白,顺直的黑发披在肩上,衣服是纯色针织,搭配一条同色系长裙。
顾云添后退几步,言简意赅地说:“我有事。”
“能有什么事?”顾令维不相信这套说辞,意识到他的避嫌的小动作,更委屈了:“你为什么总是避着我。”
“与你无关。”顾云深面色冷漠,“令维,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们是你的家人,而且永远都是。你不许再说这些话。”
顾令维听不下去,“是因为她吗?”她冷笑道,“自从你认识她之后,就对我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