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忘记告诉hiro,每天零点,他便会遗忘当天所有的记忆。
他心虚目移,有些不敢看好友了。
诸伏景光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异常,心神一紧,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声音压得有些低,显得情绪十分低落:“zero,你是有事情瞒着我吗?我们以前都没有秘密的。”
说完,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难过地道歉:“对不起zero,我不是说失忆后的你不好。我只是伤心我们现在有了陌生的隔阂。明明我们该是最坦诚相待的朋友。”
降谷零被他突如其来地真心话惊得懵了一瞬,这才期期艾艾地蹭到他身边,红着脖子结结巴巴地说:“我们现在也没有秘密,我不是故意瞒着hiro的,我只是……”忘记了。
他没说那三个字,因为hiro会难过。
他纠结了下,说:“我会告诉你的,让我想想该怎么说。”
潜意识告诉他,系统是禁忌,不能诉之于口。
那他一个每天失忆的人,是怎么知道自己每天都会失忆的?
话是有些绕口,但就有这么个意思。
他并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暗示的线索或纸条,这个结论又是从哪里得来的?
降谷零绷不住了。
怎么觉得想要解释都是个大难题啊。
诸伏景光平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耐心地等待着。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时间来到了00:00。
仿佛有一道惊天的钟声在脑中响起,他呼吸一滞,眼神陡然空洞,表情也变得空茫茫一片。
诸伏景光一惊,立马翻身来到降谷零面前,心惊胆颤地唤道:“……zero?”
面前的人没有回应,似乎连呼吸都浅薄了几分,那双睁着的紫灰色眼眸里闪过一丝挣扎,又很快陷入了黑暗的沉寂。
诸伏景光瞬间意识到不对,身体无声无息紧绷,故作自然地伸手抓住挚友的手腕,按在他的脉搏上,含笑着问:“怎么不说话,累——”了吗?
他的话音骤然停下,蓝色猫眼里的笑意刹那凝固。
只见那双紫灰色眼眸猝然恢复了神采,而它们的主人正好奇地看着他,那张阳光帅气的脸上的神情是生疏的、漠然的,以及细微的恶意。
对方璀璨的金发凌乱的垂在肩头,深肤色青年感知到他的异常,被握住的手好似不经意间挣脱开,自然而然地搭在了他的脖颈命脉处。
“你怎么不说话啦?”
他眼睛水润润的,嗓音也软软的,声线轻快细微,像飘飞在天空的风筝,凭着一根丝线牵引,落不到实处,也挣脱不了束缚:“是忘记说什么了吗?”
诸伏景光顿了下,垂下眼眸,看不清情绪,用沙哑地嗓音轻飘飘地说:“……是啊,忽然就忘记要说什么了。”
zero……
再一次忘记了他。
在一天的结束之时,在一天的开始之时。
就像定时被格式化一样。
时间一到,就清除掉所有负担,斩断所有的羁绊。
这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我该怎么才能在无望的空白里,将迷失的你救出来,零。
“在想什么?”降谷零感受着猫眼青年语气里的压抑和沉重,好奇地探头去看这人的表情,嘴角的笑意如同木偶人强行被牵起的弧度,“像是要哭了一样,要我借给你肩膀吗?”
“……不用。”诸伏景光低声应道。
诸伏景光将人扣在安全屋,从开始的心痛愤怒和悲伤,到后来的苦中作乐。
每天跟zero都是初见,不是也很有趣吗?
可他无法忽视心底的撕心裂肺。
明明他们是再度重逢、互相陪伴……
诸伏景光的情绪悄无声息地崩溃了一角,他轻轻拿开好友的手,勉强自己用柔和的语调说:“我去给你倒杯水。”
他无法承受好友陌生和审视地眼神,慌乱起身逃跑了。
钻进厨房,他靠在门上,低下头捂住脸,无声的啜泣着。
许久之后,当他抬起头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只能看出眼眶的微红,再也没有别的痕迹。
他匆匆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倒进杯子里,端着杯子准备离开厨房时,他脚步一顿。
不能吓到zero。
zero刚刚失去记忆,面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时,肯定会不安和害怕。
我不能吓到他。
诸伏景光调整了下表情,冰冷的脸上渐渐现出笑意,但那只是单纯调动肌肉的表情,由无尽的期望和绝望堆砌而成,看上去怪异又割裂。
仿佛已经忘记怎么笑了。
他觉得自己笑得还算温和,打开门朝外走去。
客厅里,降谷零像正在熟悉地盘的小动物,在四处乱窜着。
他只是随意扫了脚铐,便不感兴趣地无视了它,转身跳到了餐桌旁的椅子上,试图将那么大个的他团团塞进去。
他就像一只猫,对周围的一切都好奇。
以及——
“不行,不可以推……”
诸伏景光刚走出来就看到zero用手指轻轻戳了戳桌子边缘的玻璃杯,脸上本就难看的笑容直接僵住,不赞同的话还未说完,
“砰!”
玻璃杯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朝四周飞溅许多玻璃碎片和残渣。
诸伏景光眉头跳了跳,蓝色的猫眼注视着好友。
只见金发黑皮的青年挠了挠下颌,心虚地移开视线,莫名有种憨态可掬的萌感,像极了闯祸后既害怕又想朝人类撒娇的猫咪。
这个想法冒出来后,诸伏景光心里冒出一股罪恶感。
猫塑同期什么的,太过了。
他也不由自主的挪开视线,眼底划过一丝心虚。
房间一时间安静了下来,二人谁都没有说话。
“不是说给我水吗?拿来吧。”降谷零率先耐不住了,打破了沉寂的气氛。
诸伏景光自然而然地弯了弯眼睛,将冰水递给他。
见他抿了一口后,嫌弃地将被子推到一边也没说什么,而是哄着将人送进了房间休息。
等回到自己房中后,他也没有开灯,就在黑暗里一直坐着,周身沉寂又悲伤的气息蔓延在整个屋子里。
天刚亮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