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动弹不得,像蛤蟆一样被压在地上,村人们一拥而上,把三人五花大绑了起来。
“主子。”饺耳男子焦急地低声叫了一声。
长须男子却不管,只镇定道:“老乡,我们没有恶意,不会伤人。”
赵大郎与大娃举着火把在前头,李修牵着喜宝的手藏在影子里仔细观察着这三人。
这三人虽然都是穿的是粗布短衣,但是气质不似凡人,也不想要伤人的样子。
饺耳男子带着刀,看着也是个好练家子,若真的拔刀,恐怕在场的村民会有不少人丧命。
还有那细眉细眼的男人,分明尚有余力,可以挣开绳索,喜宝都看到了他身上一闪而过的匕首,若是真的有心反抗,那匕首会首先割破前面绑他的人的喉咙。
看来中间的长须男子是二人的主子,不知道来他们大槐村有什么目的。
里正阴沉着脸道:“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少说些其他的。”有没有恶意的他们自己还不会看吗?
“你这......”那饺耳男人一脸你这老匹夫不识好歹的样子,正要欺身向前,却又被长须男子呵住了:“阿更退下,不得无礼。”
里正翻了个白眼,都被五花大绑了,装什么呢。
长须男子面上温和道:“老丈,我们是听说此处盛产肥皂,特地来考察一番,想要买一批回去做生意,路上耽搁了许久,到这已是黄昏,让乡亲们误会了。”
“我这兄弟性子急,也是吓坏了,但绝没有伤人之意。”
一说买肥皂,周围人的眼光或多或少的都瞄向赵家人,这人态度良好,身上也没有什么匪气,都被五花大绑了还能讲话这么客气,气度倒像是个做大生意的,说是来买肥皂倒也有几分可信。
众人半信半疑,赵大郎带着人向前去搜身,两个包袱,三把长剑,一堆零零散散的暗器里面还有块啃了一半的干饼子。
赵大郎不动声色的捏了捏俩包袱,摸到一个类似令牌的东西,在大朝国,只有令牌只有官员才能用令牌,赵大郎一瞬间汗毛直立,当下就觉得要遭,不会是官府的人吧.......
现在骑虎难下,他硬着头皮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为了逼真,还板着脸盘问了三人许久,等到实在没什么可问的了,便道:
“我们已经不做了,若是想要肥皂,得等明年。”
赵大郎沉声说完,面无表情的示意后面的铁柱大娃给这三人松绑。
大娃给饺耳男子松绑的时候,饺耳男子看了他一眼,心里叹道这小子是块练武的料,还能躲开他的一刀,倒是也有几分功夫。
大娃跟铁柱松完绑后,就退到了后面。
长须男子松了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后向村子里的人拱了拱手:“多谢各位老乡,鄙人姓黄,在家排行老大,这两位是在下的义弟,我们兄弟三人来此处做生意,叫老乡们受惊了,还望乡亲们多多原谅则个。”
大槐村大多数人心地善良,见这三人态度谦逊有礼,从始至终都不卑不亢,也没有因为绑了他们而动怒,心下的好感就多了好几层,忙摆手表示不介意。
眼下天色已晚,众人还没吃晚饭,里正挥挥手叫周围的村民散了,该守夜的守夜,该巡逻的巡逻,至于这三个人......
里正斟酌了一番道:“你们都是有本事的,凡人伤不得你们,晚上走夜路也不安全,三位若是不嫌弃,今晚就去我哪里对付一晚,明天就打哪来的回哪去吧。”
里正一边说一边偷瞄赵大郎,他其实是希望赵家能主动接下这个烫手山芋的。
虽说刚刚他们把人家给绑了,但他心里也清楚,人家只是没使出全力来,要是真的跟他们一般见识,有一个算一个,他们这群人全部得歇菜。
就凭他们这群三脚猫功夫,人家得从村头砍到村尾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里正面上镇定,脑袋里神游天外: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把这三人囚禁起来,第二天把他们赶出村去,但是他没这个胆子。
这三个人武功高强,就像插到牛粪里的炮仗,万一炸了就很难幸免。
要是心善的好心人还好,若是匪徒之流,说杀你全家就杀你全家,这放到谁身上不害怕?
里正心里打怵,要他赶人走他也不敢,黄大郎旁边那个叫做阿榆的男人阴沉沉的,看上去就不好说话。
“里正伯伯,叫这三位大哥来我家住吧,我家宽快呢。”喜宝从李修后面探出脑袋插嘴道。
阿榆阿更同时额角青筋一跳:这小娃子可真是够大胆的......
黄大郎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不悦,只上眼仔细地打量了这小孩,不由心生喜爱。
见她小小年纪面容清丽,双眼清澈明亮,没有掺杂一丝杂质,乌黑光亮的头发束成了个高高的狗尾巴,身上带了三分乡下人特有的娇憨质朴,又有七分钟灵毓秀。
能培养出这样的孩子,想必家里也不是个简单的,再看旁边的少年容貌气度更是出彩,不似是下里巴人,看他的腰饰衣裳,都是京中的布料样式,看着样式倒是旧了,想来应该是家中落难的公子。
黄大郎存心交好,笑眯眯的点头说道:“那真是多谢了,不过我年长你许多,你得叫叔。”
“哦,叔。”喜宝干脆的改口:
“黄叔,我们家在山上,叫我大哥带你们上山吧。”喜宝邀三人去山上住一晚。
“幺妹。”赵大郎很有些不赞同,这三人身份存疑,就算不是坏人,那谁清楚他们什么目的跟来头?
喜宝一向聪明,旁边又有一个李修公子,估计是看出了这三人并非池中之物,赵大郎心中不悦,就算是当官的,他们小老百姓的能攀上什么交情,还是本本分分做自己的生意种自己的地。
没人见喜宝跟李修暗暗对视的那一眼,里面带着惊喜跟兴奋,喜宝在师父那里学的重要的一课就是看人的穿着打扮,举止言谈来判断对面是什么样的人,若是寻常富贵人家也就罢了,那些宫里府里出来的轻易得罪不得。
所以看人的穿衣打扮,说话口音就至关重要。
这三人说的都是官话,腰间佩剑上的纹饰是典型的官制样式,黄大郎剑上还有绿松石珊瑚蜜蜡之类的做装饰,且二人以黄大郎为首,这么顶尖的高手给黄大郎的侍从,黄大郎的身份不可能低于县令,保不齐是个大官。
画本子原来写的都是真的!真有大官微服私访啦!
若是个大官,保不齐就能替他们解决匪患,再叫他们广安县的人都吃饱饭呢。
喜宝是有私心的,在村子里很少能结交外面的人物,现在正好有机会,趁机了解一下外面的世界,娘说等她十三岁,就送她去京城上学呢。
里正见赵家娃子主动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大喜过望,忙要脱身,他用干瘦的手指捋着胡子道:“现在到处不太平,没事就在家里待着,别出门了。”
然后也不听众人的回答,一溜烟的回了家。
赵大郎:==娘的。
事已至此,再翻脸也来不及了,他们这边也就大娃会些功夫,他跟铁柱几斤几两自己也都有数,恰逢阿峰今日不在,陪着李叔办事儿去了。
赵大郎面无表情的喊了声:“跟上”,遂领着几人转身往山上走。
喜宝自来熟的招呼:“黄大叔咱们走吧。”
黄大郎颔首道谢,领着阿更阿榆与赵家几人往山上走。
一路上与喜宝李修不停地说话打探,黄大郎几人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孩子书读的不少,对事情也有自己的一套见解,如果说一开始是为了套近乎,那么到现在就是真心起了几分兴趣。
阿更见黄大郎如此不由惊奇,主子平日里不苟言笑,积威甚重,现在竟然这么有耐心的跟两个孩子说话,时不时的开怀大笑,三人相谈甚欢的样子,阿更就奇了怪了,这小女娃身上好像有什么魔力,让人不由自主的就跟她亲近起来。
“喜宝,我看村子里戒备森严,可是出了什么大事?”黄大郎开口问道。
他们一路走过来,没见过任何一个村庄像大槐村一样严防死守,也很少见这么活蹦乱跳的村民,倒是见了不少奄奄一息的流民。
喜宝闻言像模像样的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本来也不是这样的。”
李修接上话解释道:“现在乡下城里都缺粮,乡下的一些流氓就聚成团,专门抢村子人的粮食,隔壁村的一对夫妻被匪徒给杀害了,死状凄惨,而我们村富庶,迟早会轮到我们,所以村里要早做打算。”
他们大槐村是匪徒眼里的大肥肉,十里八乡的都晓得大槐村富庶,下一个很有可能就轮到他们。
黄大郎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这时候抢了人的粮食,跟要了人的命有甚的个区别,”大娃义愤填膺道。
铁柱也遗憾的摇头:“只是那家的儿子不知去向,当晚就失踪了,村人也没找到尸体,都说是被这群匪人给吃了。真是群*******的畜生!”
铁柱骂的很脏,语言之粗俗让黄大郎三人大开眼界,粗鄙,实在是正宗的粗鄙之语啊!虽然粗俗,但甚是痛快!黄大郎内心感叹道,要是他骂手下的时候能这样骂就好了。
赵大郎抿着嘴,扭头沉声呵斥:“当着孩子们说什么呢!”
铁柱讪讪的,有些害臊,这不是一时激动,嘴就没个把门儿了嘛。
自家人铁柱才不怕丢脸呢,乡下小孩这些谁没听过,铁柱打穿开裆裤儿的时候就听人骂街了,但当着外人的面,铁柱还是有些脸热。
“嘿嘿,我是个大老粗,叫您见笑了。”
黄大郎忙表示无事,小兄弟骂得好。
.....................手动分割线.........................
不老山依田傍水,前面是喜宝家的五亩地,赵大郎把这五亩地都种上了树苗,把不老山给掩盖了起来。
就算是干旱雪灾,这些树苗都没死,郁郁葱葱的长着,不知外面如何,反正大槐村的村民还没有到吃树皮挖树根的地步,这些树暂时没有人打主意。
穿过这片树林,众人上了山,当初设计这座山的时候,就想着不能叫陌生人随便上来,于是加了很多巧思,各种分岔路口,路障,小机关层出不穷,若是不熟悉的人擅闯,不是鬼打墙就是被引进死路,就算是过目不忘之人也得走个几遍才能记住。
黄大郎不由惊叹,赵家人真是心思巧妙。
待众人登上山顶,孟氏早已在家中将饭菜准备妥当。
她看到赵大郎领着三个陌生面孔回来,不禁感到有些茫然失措,开口问道:“相公,这三位是?”
坐在桌旁的赵氏夫妇同样一脸疑惑,彼此对视一眼后,目光又转向了门口的几人。
李伯则显得较为镇定,他上下仔细地端详着这三位来客,脸上始终一副平静祥和的神情。
赵大郎稍稍沉默片刻之后,便道:“这几位是幺妹邀来商谈生意的贵客,多添三副碗筷吧。”
孟氏闻言,也就不再多问,心中顿时释然不少,朝着三人笑笑:“喜宝请客人上山还是头一次,想必是口味相投,来了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
说着就去厨房,为黄大郎三人添加碗筷。
这三人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长大,乍一听这话,心窝子暖呼呼的。
遂朝着孟氏作了个礼道:“那就麻烦您了。”
孟氏见三人礼数周全,更是高兴,心道这三人定是读书的。
赵家夫妇得知是自家闺女请来的客人,也客气道:“家里没什么山珍海味,今日实在匆忙,只有些粗茶淡饭,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黄大郎与另外两人感受到亲切和温婉之意,心情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忙道粗茶淡饭已经十分,毕竟他们一路赶来风餐露宿,已经许久未曾吃上热乎饭菜了。
赵家的晚饭是野菜火腿汤,酱胡瓜小咸菜,猪油渣拌饭,白花花的大米饭里放一勺猪油,稍微浇上一点儿生抽,再撒上一小把猪油渣,那滋味儿真是鲜!甘!香!润!配上甜甜的酱黄瓜,一点儿也不带腻的。
喜宝最爱吃胡瓜小咸菜了,空口都能吃一盘!
阿更跟着黄大郎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此刻竟觉得这碗猪油饭,比鱼翅熊掌来的可口。
这么多天都是啃饼子过来的,乍一吃到喷香可口的饭菜,三人不由神情恍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