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不敢抬头,头顶上那只巨大的血红怪眼的样子却已经印在了我的脑子里。
这怪眼自打我们三人进入鬼国便一直观察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整座鬼国都在它的势力范围之内,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心下一凛,这血红怪眼和之前在水下神庙中见到的罗刹女神像有相同之处。
难道此刻在我头顶上的就是鬼国的神,罗刹女!
我心道这下可好,撞到人家眼皮子底下来了,也不知道秦煜和大黄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正这样想着,突然觉得嗓子很痒,弯下腰使劲咳嗽了几下,居然吐出来一团东西,我抽出匕首拨弄了一下,认得那是鬼头菌的触手。
从我的鼻孔里开始流出温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到地上,我用手背抹掉鼻血,骂了一声。
我的症状和当初的胡老四一模一样,算起来我剩下的时间应该不多了。
一种无能为力之感涌了上来,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这时候,就见黑暗中有几个人影一闪而过,我看得清清楚楚,这些人我都认识,并且都死在我的面前。
我在自己的胳膊上狠狠掐了一下,还挺疼,这不是幻觉也不是做梦,我真的看到全三他们了!
我手中的手电筒突然闪了一下,就没电了,备用电池都用光了,剩下的都在大黄身上。
黑暗像是一种无形的压力施加在我身上,更让我害怕的是黑暗里的东西。
自打和秦煜他们这些人接触开始,我就莫名其妙地能在睡梦中见到那些死去的人,场景是那样的真实。
开始我以为是我还没有走出去,后来渐渐发觉很反常,这不是一句我丢了一魂一魄魂弱就能解释的。
此刻我只能尽量去想一些其他的事情,转移注意力,却无法克服心中的恐惧,心跳逐渐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感觉自己无法呼吸,脚步越来越慢。
我的腿一软就跪了下去,我用两条胳膊撑住地面,使自己的身体不会倒下去。
光,我需要光。
我摸索着掏出从大黄那里要来的打火机,打火机火苗的光亮使我镇定下来。
我翻动背包,掏出手机,手机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也无所谓了,反正就算有电也没有信号。
从密洞深处传来一阵铜环碰撞的清脆响声,由远及近,这声音和我在萧伍什墓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我咽了口唾沫,心中默念阿弥陀佛,一点一点慢慢转过头去,就看到一个年轻姑娘正站在我身后,穿着一袭红衣,赤着脚,右脚脚腕配戴着两只刻了花卉纹的铜环。
我心知面前的这位不是活人,做了一阵心理斗争,壮着胆子说:“你是鸢儿?鬼国的公主?”
鸢儿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我的汉人名字?”
“我在金山岭见过你,你已经……”说到这里,我把死了两个字咽了回去。
她接道:“我已经死了对吗?”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她仔细端详着我的脸,喃喃道:“你是汉人,那你认得萧理吗?”
我对这个名字太熟悉了,也不知道该说认得还是不认得,只好苦笑了一下:“他很有名!”
“如果见到他,麻烦你告诉他,我还在等他。”
九百年的时光飞逝而过,沧海桑田,一切都已变了模样,只有这个痴心的姑娘还在等待那个无法履行的承诺,我实在不忍心告诉她真相。
我叹了口气,突然注意到她的目光很呆滞。
“你的眼睛怎么了?”
“看到外面的那些经幡了吗?我的眼睛就挂在上面。”
我惊诧之余问她:“怎么会这样,你可是公主啊!”
她笑了,笑得那样落寞:“当一个国家面临灭顶之灾,公主不是更应该做些什么吗?”
我追问:“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九百多年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轻叹一声:“原来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萧理他,早就不在了。我已经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既然今天有缘我就将这故事讲给你听。”
鬼族居于昆仑山脉,先祖曾经目睹过神迹,从深渊之下得了一块黑石,这块黑石具有至高无上的神力,能够影响自然规律。
鬼族得了至宝几经迁徙,后迁至湘西在地下建了一座城,为的是不受外界影响,依靠神石的神力仿照深渊创造出一个新的世界。
在鬼国中,有着和地面上一样的阳光和雨露,植物照常生长,甚至有一些地面上根本无法想象的事,在鬼国都能实现。
不久之后,罗刹女诞于神石之中,她的眼睛能够洞悉鬼国所发生的一切,我们将她奉为唯一的神。
罗刹女身形巨大,无法移动,每一个和它诞辰日生日相同的孩子,不论男女,不论等级身份高低,都会被选定成为它意识的宿主,传达它的意愿,新老交替。
这是非常荣幸的事情,谁家出了这样的孩子,便会受到举国供养与爱戴。
作为回报,罗刹女把她的孩子赐予我们,死去的人服用了以鬼子炼成的丹药送入神石,便可以获得第二次生命。
我忍不住感叹:“太残忍了,居然拿孩子炼药!”
鸢儿摇头:“鬼子不是人,它还有另一个名字,叫鬼头菌。”
我惊叹:“鬼头菌是罗刹女的孩子!”
复生是只有鬼王才拥有的待遇,这是整个鬼国最为庄严和盛大的仪式,只有地位最高的贵族才能亲眼目睹这样的盛况。
但是那一次我却破了例,偷带了一个外人进去。
(我知道她说的那个人就是萧伍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