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巧合。皇后娘娘的一句话,让沈丹心中一沉。
“娘娘……奴婢只是一个乐师,怎敢存有什么觊觎之心?奴婢只是知道太子很喜欢听琴……”
孟夕岚闻言眼中锋芒一掠而过:“你是怎么知道太子殿下喜欢听琴的?”
沈丹沉吟一下才道:“奴婢听说,公主殿下出嫁之前很喜欢弹琴,而且,琴艺过人。公主尚未出嫁之时,娘娘和殿下都喜欢听她弹琴,这是宫乐坊上上下下,人尽皆知的事情。”
她没有什么高人指点,无非就是耳朵很灵,听到了很多宫里的传闻。
公主殿下乃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养女,她的身份一直都是宫中大忌。
皇后对公主殿下疼爱有加,她把她视为亲生,而太子殿下和她的感情更好。
“娘娘,奴婢觉得奴婢有本事让太子殿下开心起来。”
自从,公主出嫁之后,太子殿下整日闷闷不乐,这也是人人都知道的事。
一语既出,便没有回头路了。
孟夕岚定定地看着她,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透着一股子野心勃勃的劲儿。
她看得清清楚楚,在宫里这样的眼神,比比皆是。
“你有本事让太子开心?”孟夕岚将她的话重复了一遍,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
“奴婢愿意试一试。”沈丹被她看得没了信心,只把头微微低下。
孟夕岚不紧不慢地拿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本宫从不是有耐心的人,太子对本宫有多重要,你们根本不知道……试?凭你一个稚嫩丫头,居然敢对太子别有所图,你以为本宫会同意?”
沈丹听了这话,连连磕头道:“奴婢大胆,还望娘娘赎罪!”
孟夕岚闻言摇头:“本宫初次见你,原以为你是个聪明人,可没想到,你会说出这样愚蠢的话来。”
“娘娘,奴婢不敢觊觎太子殿下,奴婢只是想做娘娘手底下的人。娘娘是一宫之主,奴婢只想跟着娘娘……只要娘娘一声吩咐,奴婢什么事都愿意做。”
她这番话听起来甚是耳熟,孟夕岚总觉得自己之前听过。不,应该是听过很多遍了。
已经不知有多少人,在她的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你什么都愿意做?”孟夕岚静静发问。
“是……”沈丹语气坚定。
孟夕岚稍微想了一下,才道:“好,那本宫就给你个机会。待到太子殿下生辰那天,你若是能让他高兴,那本宫就给你机会。”
沈丹闻言微微挑眉,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孟夕岚一字一顿道。
沈丹磕头谢恩,含笑退下。
竹露在外殿,虽然没有偷听,但见她这般态度,便知皇后娘娘没有难为她。
“娘娘,这丫头您准备怎么办?”
茶碗的茶,已经有些凉了,但孟夕岚还是又喝了一口。
“她的样子还不错,是个可人爱的。尤其是那双眼睛,竹露你也看见了吧。”
看一个人的眼睛,往往能看到很多东西。
她的眼睛,告诉孟夕岚,她是很倔强的人。
竹露微微皱眉:“娘娘,您不是真的要让她接近太子殿下吧?”
她这样卑贱的身份,如何近得了太子的身?
“竹露,太子大了,他的身边早晚会有女人的。”
“娘娘,只有这世上最好的女子,方才配得上咱们的太子!”
竹露的语气有些着急。
孟夕岚眸光一沉:“太子现在大婚,还是太早了。”
她的语气微微一顿:“而且,长生的心里藏着一个人,你我都知道。”
竹露微微一怔,继而摇摇头:“公主已经远嫁,太子会放下的。”
孟夕岚摇头道:“他不会把无忧忘了的。就如本宫也不会忘记她一样。”
她还记得很清楚,长生曾经亲口像无忧保证过,他要把她带回来。
竹露沉默片刻,才道:“可是娘娘,这样的一个女人,你要把她留在太子身边,她一定会成为祸害的。”
“她的目标不是太子,而是本宫。她的背后一定还有些东西,本宫要再看看。”
竹露仍是很不放心,只道:“娘娘若是想要知道她的底细,直接让小利子审一审就知道了。”
高福利的手段,难道娘娘还信不过吗?
孟夕岚摇摇头:“小利子下手太狠,这孩子到他的手里,就活不到明天了。”
她要留着她,暂时先留着她。
……
不过是十天的光景,无忧却觉得有一年那么漫长。
屠都言而有信,他真的按时回来了。
不过,他回来之后,他的表情变得更加沉重。
他来到无忧的房间,仍是背着双手,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无忧看着他,没有起身相迎,也没有行礼请安。
十天未见,两人以沉默相对。
明珠见气氛不对,忙躬身退了出去。
屋中只剩下他们两人,无忧终于开口了。
“大汗这次是来和臣妾告别的?还是来接臣妾回去的?”
无忧直截了当,让屠都神情一变。
他并不回答,只是来到她的面前,望着她道:“你的身子如何了?”
无忧见他答非所问,又道:“臣妾一切都好。”
正如屠都所言,这里固若金汤,他们层层守卫,没有人能进来。
屠都轻轻一叹:“你还得在这里多住些日子。”
无忧秀眉微蹙:“为什么?”
屠都看着她黝黑的双眼,沉声道:“你现在还不能跟我回去。”
那边的情况十分棘手。
他的部下只想开战,不想议和,至于无忧……他们更不会在意她的身份,只把她当成是一颗弃子。
无忧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就算她腹中有了大汗的骨肉,也不会改变什么。
屠都靠着双手,一路拼杀到现在这个位置。
他不能失去自己的威信,更不能失去自己的支持。
“眼下,你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无忧听了他的话,似笑非笑地弯弯嘴唇。
这十天来,她终于理解了母后当年说过的那些话。
“无忧,你要记住,人心变化才是最可怕的。”
许是因为精神太过紧张的缘故,无忧的小腹一阵收紧,疼痛难耐。
她伸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小腹,想要安抚腹中的孩子。
她忍着疼,咬牙忍住。
“大汗要臣妾在这里留多久?”
屠都一脸沉重:“如果可以的话,等到你腹中的孩子生下来之后……”
“是吗?等到臣妾把孩子生下来,这一切就会结束吗?还是,等到孩子生下来的那一刻,臣妾就彻底没有利用的价值了。”
屠都眼神冷了下来,转头看她,却见她抚着自己的小腹坐了下来。
“你不要说这样的话。”
无忧疼得额头都冒出冷汗来了。
“大汗,若是你嫌臣妾碍事,不如就把臣妾送回北燕吧。”
“这府邸就是一座笼子,而皇宫也是一样。大汗曾经取笑过臣妾,说臣妾就是一直笼中鸟,就是一只金丝雀。”
屠都目光深邃,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你想回去?你以为你还能回去?”
无忧抬眸看他:“大汗,臣妾不能在这六州城内躲一辈子?”
“这不是躲!”屠都拍着桌子道。
无忧据理力争道:“这不是躲是什么?臣妾是为两国修好而来,臣妾不是见不得人的……还有,臣妾的孩子……也是大汗的孩子。”
屠都闻言蹙眉,唇角紧抿做一线,似乎不知如何开口。
他该怎么和她解释?又或是,她说得并不没有错。他就是想让她躲起来,安安静静地生下孩子。
无忧的小腹还很平坦,一点痕迹都没有。
“臣妾在六州城只是个俘虏。如果母亲是俘虏,那他的孩子也是俘虏……臣妾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屠都见她起身欲走,拉住她纤细的手腕道:“你哪里都不能去。”
他一时不该如何面对她才好,只拉着她坐下,跟着又转身出去。
在他踏出房门的那一刻,无忧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她低下头去,吩咐明珠进来。
谁知,进来的人并不是明珠,而是吴明士。
他跟随大汗一起回来了。
无忧看见了他,忙背过身去擦掉了自己的眼泪。
“你来做什么?”
她对这个人的印象一直不好,虽然他是中原人,可他来路不明。
吴明士恭恭敬敬地行礼请安。“在下只是有两句话想对公主殿下说。”
他称呼她为公主殿下,而不是大妃娘娘。
无忧凝眸看他:“你为何还称呼我为公主殿下?你的心里还有北燕吗?”
吴明士语气一沉:“殿下,在下身为北燕人,从未忘记过自己的出身。”
无忧仔细审视着她的眼睛,想要知道他说的话,到底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片刻的沉默之后,无忧问他:“你既是北燕人,为何不去劝阻大汗。”
“公主殿下,这件事事关重大,不是单凭一人之力就能挽留的。北燕和突厥交恶多年,这是世世代代积攒下来的仇恨。不会轻易消失的……”
无疑语气激动:“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等着他们互相残杀?”
吴明士摇头道:“不,只要殿下能保住腹中的孩子,那么一切都会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