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此分析,苏凝羽不禁讶异,暗想:“想不到这位程公子,看似涉世未深,人情交际及江湖知识两方面,都显然欠缺不少......可在武学见地上,却居然十分灵敏慧智,随意观战几眼,且还不断分心与我说话,却居然已把场中二人战况,掌握地非常精确,亦预测地非常准确了?”
苏凝羽内心虽讶,外表却是从容镇定,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原来程公子是早就看出了这场比武的胜负,觉得了无他趣,这才一直找我说话的么?不过,你是当真对昔年『天下三大美人』的故事有兴趣么?或者只是顺着我的话,随意聊到这儿的?”
说此话时,苏凝羽内心且想:“这位程公子,似乎真是在男女分际上头,少了一点觉知,他与我初识未久,却一再向我问起关于各方美女的事,实在让我有些尴尬,可看他问话时一本正经,又不像是轻浮玩笑来着......倒真像是在增长见闻一般,唉......我真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这些。”
若是换做他人,问起这些“天下美女”种种,苏凝羽肯定不理,只会当作是个无聊男子的不正经闲语;可程落轩此人却不同,苏凝羽毕竟曾经目睹过程落轩的仗义扶危之举,知晓程落轩是侠道中人,行事应属正派,如此问题当非恶意,而是真的出于无知,在替他自己增广见识罢了。
却见程落轩点头道:“我本来是想多知晓些柳女庄主的事,却没想到问着问着,便听说了柳女庄主的那个无缘夫婿,当年曾与两位『天下美女』都有牵扯的事,我不禁又好奇地想知道,除了这『中原』、『北野』的二大美女以外,另外也齐名的那个『西疆』第一美女,可是个什么人物?总不会与柳女庄主的那个夫婿,也沾上了什么关系吧?”
说此话时,内心且想:“真想不到我的师丈,当年如此的风流......沾了我师父不说,也还与『中原第一美女』翠涵丹凤成亲过?想必那个时候,我师父一定被他气得七窍生烟......难怪我师父每回提起『翠涵丹凤』,总是一副怪模怪样,这下总算让我找到原因了......但我师丈应该没有那么过份吧?惹了两个天下第一的美女以后,应当没有再去惹第三个了吧?”
苏凝羽不知程落轩内心所虑,只当他是单纯好奇而已,当下摇了摇头,悠悠说道:“当然没有,那『西疆第一美女』玉玲珑,毕生从未曾踏入中原过,又怎会和柳女侠的那个夫婿,有任何关系上的牵扯?
她其实死得很早,一生命运悲惨无比,真正印证了红颜薄命.....虽然冰心与柳女侠,此二美女的情路亦极坎坷,可若跟『玉玲珑』来做比较,实在还是幸运了些......冰心与柳女侠至少还成过亲、还爱过人,可是『玉玲珑』呢?别说从没机会成亲,甚至就连真心爱一个人都没机会,便过世了。”
言及于此,触动情绪,一对眼瞳深幽如凝,竟似隐泛泪芒。
程落轩瞥眼之间,竟见苏凝羽双目隐红一圈,好似颇为伤心,为之一讶,暗暗责己道:“真糟糕!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问题?惹得苏掌门十分难过的样子?莫非这位『西疆第一美女』玉玲珑,会是她的什么亲人么?”
饶程落轩是如何情感呆钝之人,此际也已警觉不该再追问下去,于是转移话题,忽地一个比手,指示向前方校场,说道:“就是这一招!那使刀的要赢啦!”
苏凝羽一得提醒,便即回神,立自深幽的伤心中抽离,目望前方,果见校场中那名使刀武者,凌厉一刀斜砍而出,当的一声撞击上对手的剑刃之侧,凭借着一股内劲上的优势,迫得对方剑逼近身,形势顿成局促,已是左右施展不开,无法回以剑招反击。
那使刀武者趁胜追击,猛地一转刀身,身形一掠,凌空划出一抹银光弧线后,便将刀锋横出,已准对在那使剑青年的胸膛口,虽不续进致命,可如此已分胜败,在点到即止的规则中,获得赢局作收。
苏凝羽甚有见地,喃喃自语:“这最后一招『穿山云过』,甚是精妙,赢得光明正大,丝毫不侥幸。”
程落轩却笑嘻嘻道:“我就说吧!三十招内他一定赢!从我刚刚预告的那时间点算起,他刚好使到了第二十九招,就赢了这一场,我算得真够准了吧?”虽是神情得意,却又一派天真烂漫,好似个得了糖果的大孩子似的。
苏凝羽侧首望见程落轩的笑容灿烂,搭配上他的绝俊面貌,好似晨煦阳光那般地耀眼迷人,一时竟觉心头有些动悸,不禁莫名紧张起来,收回注目,将视线移向一旁,故作镇定道:“程公子真好眼力、也真好记忆,看似随意关注场上,并不投入,且聊他事不休,却把一场战况都预测了准,甚至其中出招之数,都已暗算了清楚……如此神聪,凝羽生平未见,当真佩服佩服。”
心中且想:“这程公子真是个奇特的人……他的武学灵敏度,确实是我生平罕见,他的人情世故、男女分际之迟钝度,亦是我生平少见……但他的面貌笑容之吸引人度,更是我这一生所仅见的,居然有一种说不出的魅惑力,让人瞧之十分着迷,却又一刻不敢多看下去……”
程落轩的笑容未收,却一派理所当然道:“我当然得要有这种『过目全记』的能力,你不知道,这些年来我师父对于我的训练多严苛!一边与我过招,穿插使着各种眼花撩乱的功夫,一边还要我记下他全部的招数进路、方位与力度,哪个是虚招、哪个又是变招,哪一式是诱饵、哪一式又是准备好的后着……全数都要我事后凭着回忆,一一报给他听,若是当中有任何错误,便要换来一顿惩罚,不是要去挑水挑粪,就是要去洗衣擦地板……因为这样,我们家的地板永远干净,都是我每次犯错后擦的。”
苏凝羽听之有趣,觉得程落轩似乎很敬畏他的师父,而他师父也似乎真是个严格的人,但给予徒弟的这些责罚也未免好笑,居然不是打骂操练,却是叫他去做家事。
基于好奇,苏凝羽忍不住便问道:“不知程公子尊师……您的师父,是哪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