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才走出两步,就听见身后的文氏制止了一声。
柳月奇怪地看向她:“怎么了太太,我做得不对吗?”
文氏咬紧唇瓣,自然说不出不对的话来。
此事是私下里商议,她也知道不好放在明面上来说,显得自家没规矩,所以才会特意请柳月回府,私下里商讨此事。
就连柳老爷都没告诉。
她只是想着,月娘向来好拿捏……如今想来,她嫁出阁之后,似乎也不那么好掌控了。
文氏的神色冷淡了几分,烦躁地摆了摆手:“既然你为难,那就算了吧!果然这两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生母,其余的人谁会真心替他们考虑?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可怜……”
说着,仿佛悲从中来,指尖捏着帕子擦拭眼角泪光。
“我可怜的赎儿,若是你还在,两个孩子何至于沦落至此?我也不必费神了……”
一旁的于妈妈眼圈也红了,主仆二人抱着哭作一团。
这副场景下,弄得好像方才拒绝了文氏提议的柳月有多无情无义似的。
柳月却觉得她这一番做作真是矫情至极。魏芙魏卓是永安侯府正经的主子,出门前后左右有十几人保护着,前世光是奶娘就安排了六七人。吃穿用度有魏迟上心,样样少不了。
若是这还叫可怜,那荒旱年间的小叫花子算什么?
只是柳月看着不闻不问也不好,淡声劝慰了一句:“太太节哀。”
文氏深吸了一口气,没想到她还是不动如山的模样,哭也哭不下去,本就是以此为要挟,逼柳月就范。
如今她不上钩,文氏也没了法子,只得擦去了眼泪,定定地看向她:“你不肯照拂就罢了,横竖这世间狠心的人也有的是,我也没话说。”
“只是,”文氏话锋一转,“看在你们姐妹的情分上,银子总要给一些吧?也算是你这个做姨母的怜惜之情。”
柳月心中冷笑,文氏这一番话句句都离不开情,可实际上她跟柳姝哪里有什么情谊。
这是要逼着自己拿钱出来了。
柳月眼眸一转,眸光瞥过一旁的魏芙,心中有了计较。
“太太说得也有道理……”
她附和着,抬手从发髻间取下一支芍药花金簪,递给了于妈妈。
“我出门出得着急,没戴什么贵重的首饰,这个,太太拿去变卖,也能换得一些银钱,给孩子买糖吃。”
文氏看着那只金簪,看上去金光熠熠,十分沉手。她不由得微微点了点头,语气柔和几分,“你果然是个体贴的孩子。”
这时,门外有人进来回禀:“谢二公子来了,接夫人回去。”
柳月松了一口气,心道他倒是来得及时,起身向文氏道别。
得了好处,文氏自然是满脸堆笑,没有别的话说:“去吧,你们小两口子真是感情好。”
看着柳月起身离去,那一抹纤细的身影消失于门外,她方才朝于妈妈伸出手来:“拿给我瞧瞧,不枉费今日一番算计,总算是得了好处。”
“是。”
于妈妈正要将金簪奉上给文氏,却见一旁的魏芙在奶娘怀中突然挣扎起来,她奋力上前,伸手夺过了那支金簪。
文氏皱了下眉尖,立刻伸手要拿回来:“芙娘乖,这不是给你玩的,快还给外婆!”
魏芙却是抓着那支金簪子不肯放松。
无奈之下,文氏只好自己上前去夺,小女孩看着文文静静的,实则力气却很大,牢牢抓着簪子不放。
“哎——”
二人撕扯间,那金簪子掉了出去,恰好磕到了一旁的椅子腿,金子很脆,顿时四分五裂,断成几截落在地上。
“你!”文氏心疼地上前捡起几块簪子的碎片,魏芙怯生生地躲到了奶娘身后去。
文氏当真是可惜这好不容易要来的一点物件,就这么没了。
但看着还才几岁的孩子,她又说不出重话来,这口气憋在心里,堵得她发慌。
“怎么搞得这是!”
魏芙缩在奶娘怀中,眼眸紧盯着妇人手中四分五裂的簪子,眼神沉沉。
这是她的东西。
柳月一出门,便见谢蘅站在门口马车边等着。她走上前去,发觉谢蘅还穿着官服,忍不住问道:“才下值?今日这么清闲?”
谢蘅搀扶她先上了马车,随口道:“差事停滞不前了,纠结也无用,索性顺路来接你。”
柳月好奇:“什么事能让你如此烦心?”
“那妖僧出逃,至今还没找到呢。”
柳月听了也不由得心口一沉,到底安慰他道:“想必如今四处都在抓人,风声紧,他也不敢出来作乱的。”
谢蘅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
总归没有听到妖僧害人的消息就是好消息了。
二人坐进车厢内,并肩而坐,如今真有几分寻常恩爱夫妻的模样。
二人才在谢府门口下了马车,走进府门内时,便听见前院书房的方向,传来一道怒骂声。
“……没眼见的东西!”
柳月跟谢蘅对视一眼,谢蘅略显不明所以,柳月朝他做了一个“苏南玉”的口型。
谢蘅明白过来,二人一道往书房走过去。
柳月才到书房门口,就见一只瓷盏砸了过来,幸而谢蘅眼疾手快地拽了她一把,那瓷盏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苏南玉的额角上。
很快,她额间淌下一抹鲜血,她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盛怒之中的谢老爷。
谢老爷指着她,气得整个人都有几分颤抖:“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削减了给将士家属的抚养金,你可知这会有什么后果?”
苏南玉哪里想得到,她如今捂着额角,只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委屈的人了,辩解道:“儿媳只是想着,那些银子每月都要给外人,还不如留着,咱们谢家自己用呢……我也是一片好心,为了家里人呀!”
“为了谢家?”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谢老爷冷笑了一声,“你真当我只管外事,府内的事一概不知?那些节省下来的银钱被你拿去打首饰了,如今你房中有多少私房,不必我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