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嘛,其实有时候挺想你。”林池鱼站在悬崖处,对着身后的倩影说道。
裴语涵却走上前来道:“这不挺好,有时候不要太为难自己了,既然庐州城的时候我对你,嗯,撒娇,你还给我安慰;其实有的时候,你可以对我如此。”
今夜的风总肃肃,可能是因为刚下完一场婆娑小雨,空气清新,像是晚来秋,然后变成瓢泼大雨,应有一佳人持伞于清云山头,许是晚来天欲雪,山头能饮一杯无,空山新雨后的清云雾蒙蒙,其实他挺喜欢正道宗门,喜欢云雾渺渺,总像人间仙境,特别是雨过之后,更添了一抹意境,原本就是一片云海,更多了一丝朦胧和云雾,一切都看不真切,他将发冠扯了下来,乌黑色的长发随风散动,放荡不羁却又神色柔和道:“其实我很庆幸遇见你。”
裴语涵神色柔和,少年沧桑却又年少有为的风发背影并没有令她有一丝震撼和迷茫,反而有些发自内心的喜爱,像是师徒间的情谊,也混杂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似是怜爱,似是关心,神色柔和似水,她只是来到他的身后,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头,再帮他捋了捋凌乱的长发,看着眼前这一片浩荡云海道:“以前我也很喜欢瑞雪的云海,因为那里总有下一些白花花的窗花,每个都不真切,奇形怪状的,一伸手就可以捏住它们,云海更是披了一层白色的棉被,天色阴阴寒寒的,因为瑞雪峰上很少有过晴天,它似乎一直在下雪,盖住了景色,盖住了一切,其实从瑞雪峰看下去,可以看的更清楚庐州城,但总有一种朦胧的美,想认真看时,又会被云雾遮住,无心插柳时,云雾好像就又散开了,可以感受城中的喧嚣,我其实,不喜人多的地方。”
少年神色柔和,但似乎还有一丝羞涩,摸头很舒服,被揉长发也很舒服,只是吐出嘴中叼着的浅蓝发带道:“我也很不喜欢,在人群中央,其实有很多像是被人注视的感觉,会让我感觉很焦虑、不知所措,所以常常一副冰块脸,其实还是很害怕的,每次想倚靠别人,却发现背后空空如也,我想,其实我挺怕黑的,一个人的时候,又感觉身旁的林荫小道或夜晚空空如也的城市里会跳出阴物;人多的时候反而又会焦虑,不敢表达真实的自己,反而感觉很难受、很难受,感觉所有人都在盯着自己,每次都想找一个温暖的怀抱依靠,想十指相扣,想好好的撒娇,可能这样会比较反差是吗,但是每次身旁一个人都没有,我又害怕别人,只会感觉呼吸急促,却还要死死憋着,想把脑袋往别人身上蹭蹭,却一无所有。”
少年接住飘落的发带,不知道为什么,像有人击破了自己心里的柔软,一万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物是人非,出来时是一片崭新的世界,自己好像和世界脱节,像是又有了人类的七情六欲,会慌张,会不舍,也会迷茫,这些都是自己心境很好的时候未曾拥有的,像是境界掉落,自己的情感缺陷却都又显现了出来。
裴语涵柔和的看着他,只是轻轻捋了捋他的秀发,虽然青丝还是随风飘荡,但白衣女剑仙来到他的身旁,少年的侧脸如刀刻立,像是乌云给少年的脸上打了一圈小小的阴影,青丝向右侧舞动,少年的脸年少又带着沧桑,仿佛根本不属于这个青春绽放的年纪,像是一个人孤单了很久很久,一个成熟却渴望爱的小孩,她轻轻伸出玉手,一把抓住了少年的鹤手,然后不顾他有些惊讶的神色,葱葱玉指紧紧扣住道:“知道吗,鱼儿,听说大洋彼岸有一个王朝,他们将今天的节日定为万圣节,传说今天呀,会有已故的亲人重新回到阳间,见见所爱的人,看着他们开开心心的活着,然后便重返阴间,活着的人会用一种叫‘南瓜灯’的小饰品来带领先者重往阴间,其实你一直以来很怕的阴物,都是别人一直朝思暮想,想抱抱、想在一起的人儿。”
少年迟疑了一下,只是将玉指狠狠相扣,他并没有转过脸庞,只是轻笑道:“师傅姐姐,以后可不可以不要摸我的头了?”
“为什么?”语涵有些疑惑的问道。
“我是大孩子了,很老很老了,大到我都记不清自己的年月,可以顶天立地,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男子汉了。”林池鱼道。
可回应他的是另一只玉手丝毫不留情面的摸上他的螓首,裴语涵瞬间一本正经道:“再大也是我的徒弟,男子汉也要被摸摸头,大孩子也是个孩子,庐州城时我依靠了你,所以,你伤心的时候也可以多依靠一下我呀。”
林池鱼有些震惊,不过只是一瞬间神色又变得柔和道:“嗯,是嘛,虽然已经长大了,但是,被摸摸头的感觉,还…还不错。”
他的脸色有些红。
裴语涵却假装没看到,只是看着眼前黑云压城的景道:“鱼儿,其实为师不清楚你为什么会加入这个摇摇欲坠的寒宫,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加入阴阳阁会有更广阔的前途,你却毅然决然选择了我,也没有逃避,每天还在拼命的修炼,我不清楚,但你是我裴语涵的徒弟,只要一日是,便是一生的家人。”
她顿了顿,只是看向眼前的城欲摧道:“其实你可以加入阴阳阁,也不用管我,季易天会不计前嫌,对你的前途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无论结果如何,我永远都是你的家人,其实走到这里就好,可以放手了,阴阳阁比我好,修炼资源也比这里多得多,甚至小塘和赵念都会照顾你,能陪我走到这里,为师已经很知足了。”
她低下了螓首,眼神有些黯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眉宇间的忧愁散的更大,就像远方的乌云,很浓很浓,却透不到一丝阳光。
林池鱼没有说些什么,只是一把拉住了她,将小脑袋靠在自己的肩头。
裴语涵被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弄得有一丝心跳加速,不过她并没有推开他,只是嘤咛了一声,羞红了脸,不敢被他发现,只好老实的靠在他的肩头。
林池鱼轻声开口道:“阴阳阁没有我的位置,也没有一个人会在意一个废品根骨,我也不稀罕加入那什么阴阳阁,倘若我走了,你会怎么办,继续承受那五百年的孤独吗,还是说让我心甘情愿看到你像一个小女孩一样继续流泪,不知所措的被那季易天收为禁肏,因为我是家人,所以我更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你是我的姐姐,修炼资源再多又如何,我可是烂泥扶不上墙,也只有你会要我,所以我就更不能丢下你,因为你也是我一生的家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前途什么的,早就是一纸空谈了,我要的只是你在我身边,别无所求,我不会走,就算季易天真的伸出手,他也必须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他的手紧紧抓住身旁之人的玉肩,柔弱无骨,虽然被白色宫袍阻隔着,却依然可以感到丝丝顺滑,仿佛吹弹可破。
他却突然松开了手,目色直视前方,虽然远方依旧阴沉,还是那片渐渐挪动的云海,但少年的眸子里似有一轮烈阳道:“所以我会保护你,也会为了你修炼,天不生我林池鱼,万古剑道如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