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笺兴许是用植物染色过,呈现出淡淡的绯色,上面撒着零碎的金粉,拿起的时候,她甚至还嗅到了一阵清浅的幽香。
她打开纸笺一看。
片刻之后……
李令皎面无表情地将纸笺团成一团,“抱歉,请回去告诉你们郎君,他的美意,我谢却了。”
“女郎还是再考虑一下吧,”杜二劝道,“我家郎君出身临川郑氏。若是女郎愿为郑家妾,这样的珍珠,郎君愿奉上一斛之数。”
匣子里,柔软缎面上,一颗圆润的珍珠光彩如霞。
她看也没有看珍珠一眼,只是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讶然问道:“要我做妾?”
她念了这么多年书,在这里做了这么多事,她原本还以为,会有什么人慧眼识珠,请她做个幕僚什么的。
收到那张写着情诗的信笺的一瞬间,她也下意识地代入了现代思维,以为这就是普通的男人给女人写情书的追求手段,对方想和她谈了恋爱。
结果……
一瞬间,一种既有些啼笑皆非、又不禁屈辱愤怒的心情,涌上了她的心头。
她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杜二还在说:“是。女郎请看,这样的一颗珍珠,在外价值数十金,我家郎君愿以一斛为聘……”
“我不需要!”李令皎打断他的话,声音冷的像冰,“带上你们的东西,滚!”
“女郎……”
“可是不喜欢珍珠?”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郑彧骑着白马靠近,他瞥了一眼杜二,“你怎么惹的仙姑动怒了?”
杜二没吭声。
郑彧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二人,笑吟吟地看着李令皎,语气轻浮:“是我这仆役不懂事,出言冒犯,惹恼仙姑了……如此乡野,彧能得见仙姑一面,实在是三生有幸,不知,可有机会效仿一次襄王神女?”
李令皎:“……”
襄王神女……这傻逼还想睡她呢!
她言简意赅:“不约、没空、滚。”
“仙姑何必如此不近人情呢?若是不喜欢珍珠,还有琉璃、青金、美玉……足够你们一村人后半辈子吃饱喝足、衣食无忧了。”
骑在马上的郑彧,说到后半句的时候,猛地提高了声音,有些傲然地睥睨了周遭一圈。
村民们已经慢慢地聚集了过来,本是担心仙姑被欺负,突然,都听到了这句话。
还真有些人,露出了动摇神色。
他们穷怕了,饿怕了,若是后半辈子都能衣食无忧……
“啪!”
一个巴掌狠狠抽在他的后背上!
“仙姑是缺咱们吃还是缺咱们穿了!”村民们对那些面露动摇的家伙骂道,“你看看你身上的新衣,还有咱们刚收上来的粮食!咱们不缺他们给的那些!”
“可是……”一个声音弱弱响起,“如果仙姑做了有钱老爷家的妾,以后是不是就能吃好的、穿好的,出门都有人抬着了?”
仙姑总是舍不得吃肉,全都留给他们。
仙姑也不舍给给她自己穿好衣裳,总穿着布料稀少的上襦下裤,那许多的布料,都给了他们做衣裳用。
她还要帮他们收红薯、翻红薯……
一时之间,大家都好沉默了。
“唰——”
一道凌厉风声,猛地从远处袭来。
日光下,只见一条闪烁着银芒的利器一闪而过。
“咴咴!”
马儿惊叫一声,迈开蹄子朝旁快速闪避,工兵铲擦着郑彧的发丝划过,“锵”的一声插在他身后的地上。
郑彧被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朝着前方看去。
“仙姑说了不愿!”
苗高空着一双手,带着十几个壮年汉子走了出来,除了他,个个手里都抓着一把闪着寒芒的工兵铲。
很明显,刚刚的那一铲子,是他扔的。
他一双眼睛,有如鹰隼,满是寒意地盯紧了郑彧,衣服随时都会上前拼命的样子。
“郎、郎君……”杜二也被这虎视眈眈的架势整怕了,畏畏缩缩劝道,“他们这许多人呢……”
来的时候也没带部曲,就他们两个,面对这么多拿着武器的村民,他们两个,还真不一定打得过。
郑彧牵着缰绳,脸上有些挂不住,“哼,一群乡野无知的蠢货,如此蛮横粗野!”
他哼了一声,也不敢久留,飞快调转马头离去。
杜二喊了声“郎君等我”,也立刻骑上自己的驴子,追着郑彧而去。
等甩开了那群粗俗的低贱庶民,郑彧这才放慢了马,等待身后的杜二追上来。
他满脸的阴沉之色,显然是不爽极了。
杜二骑着毛驴靠近他,神情小心翼翼,“郎君,强扭的瓜不甜,要不咱们就算了吧?”
“算了?”郑彧冷笑一声,面色鄙夷,“一群无知庶民,将一个乡野村妇当做仙姑供起来,哼,那女人居然敢拒绝做郑家的妾……”
杜二沉默不语。
忽然,郑彧叫了他一声,“杜二,你跟我去县城看看,我倒要知道,那女人是什么来头!”
……
“没有?!”郑彧一脸诧异。
县长露出讨好的笑,点头哈腰:“是,没有……东宁乡的户籍都记在这儿了,没有能和您描述的那位女郎对上的。”
他顿了顿,委婉提示,“您是不是记错了呢?”
郑彧恼怒道:“这怎么可能,我分明就是在那儿见到她的,那些村人还称她是仙姑!”
“仙姑!”县长一惊,讶然道,“郎君说的,不会是牛家村吧?”
郑彧斜眼看他,“怎么?你也听说过。”
“是,”县长擦了一把汗,老实回答道,“上个月,我曾吩咐手下人去东宁乡收税租,他们就遇到了仙姑……”
说到这儿,他又忍不住骂了句:“这两个劣货!没用的蠢物!现如今已到了秋收的时候了,让他们再去收一次租,结果一个个抱病起不来身的!”
郑彧轻轻笑了一声,原本不耐烦的语气,添了几分兴趣盎然:“不急,你让他们同我说说仙姑的事……”
“是。”
县长吩咐下去,没一会儿,那两个人就被带来了。
坐在高堂之上,听着下面两个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上次收租的经历,郑彧脸上的笑容逐渐加深。
“哈哈哈哈,”听到一半,郑彧就忍不住大笑,“原来只是个连户籍都没有的女骗子!”
县长诧异道:“郎君此话何意?”
郑彧一脸拆穿玄机的得意之色:“什么蚂蚁写字?恐怕是事先用糖水在地上写好了的!
骗过这群偏僻小地方的人容易,想要靠这种变戏法的勾当骗他?可笑!
虽然不知其他几种,那女人是如何做到的,不过想必也只是更新奇点儿的戏法。
郑彧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县长大人,我家的一个逃妾跑去牛家村了,还要劳烦您给我配些人手,将她给捉回来。”
既然没有户籍,那他想说她是谁,她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