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末阶段考的考场，默君强忍腹痛，试图集中精力答题，身后斜右方，与她隔了两排的言子夜，整个心思都不在试卷上，大清早接到子君发给他的信息，是默君枕在臻东膝上的照片，还有聊天录音，言子夜那一刻，握紧手机的手指，恨不得将屏幕捏碎。
她紧紧地握着笔，努力集中精力，勉强完成最后一门政治考试的答题，额头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背心发虚，身体虚弱到无法支撑，兀的心口一阵恶心干呕，终于忍不住剧烈呕吐起来。
就在她失去意识，侧身即将摔倒在地的刹那，子夜“腾”的从座位上弹起，手指间的墨水笔一甩，在白纸黑字的试卷划过一道长长的墨线，一个箭步冲到她的身边，稳稳地抱住了她。
一阵私语和惊叫声，像被风吹起的海浪，在寂静的教室里迅速蔓延开来，原本安静的课堂瞬间变得嘈杂不堪。
\"安静！其他同学继续考试！言子夜你给我回座位去！注意考场纪律！”监考老师急急吼道，一边招呼其他监考老师进来查看默君的情况。
“滚！！”言子夜双眼充血地大吼，用力拂开教工们探过来的手，这一刻，他已经顾不了那多了，伸手用袖口擦去默君唇边呕吐沾染的秽物。毫不犹豫地将她打横抱起，动作轻柔而坚定。眼里满是中透露出关切和焦急，仿佛她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枫郡的每栋教学楼都分别配置了一个临时医务室，初中部的医务室就在林臻东他们班级同层最西头，就这样，他眼睁睁看着两个熟悉的声影与面容——言子夜抱着意识迷糊的何默君，一路风驰电掣般从他的眼前颠簸着狂奔而过。
林臻东下意识地抄起身边的拐杖，来不及举手向老师示意，径直就想往门外冲。
“高年级的事，你去干什么？！给我回来！！”英语潘sir脾气不大好，手里的教鞭一节节敲打着讲台，打的“啪啪响”
“老师，抱歉，那是默君学姐，是林同学的家人……”嘉妮忙不迭向老师弯腰鞠躬解释道，双手却非常自然地去搀扶林臻东，两个人结伴，跌跌撞撞往医务室赶，留下潘SIR在身后嘟嘟囔囔地抱怨道:\"这一个个，一惊一乍的，到底还要不要读书了！\"
进入医务室后，言子夜轻轻地将默君放在病床上，紧张地注视着校医为她检查。他的眉头紧蹙，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冷峻的面孔没有一丝血色。
校医给她吃过止痛片，开始吊生理盐水，默君终于缓了过来。子夜耐心地接了热水，用保温杯装好递到她唇边，一小口一小口喂她喝下。
“东，你这个乌鸦嘴，真被你说中了！”她仰躺着，汗湿的额发黏在额头，眼见林臻东一瘸一拐地推门进来，脸色发青，依然勉强挤出几分笑意：“今后说不得真的每个月都得遭一回罪。”
“别说胡话！吃中药调理呗，我还特意问了队里的营养师！”他走上前去。
“学姐你没事吧？”李嘉妮跟在林臻东身后，脸上明显透出关切而焦急的神色。
“放心，我没事，只是每个女生长大都要经历‘生长痛’。”默君努力想要维持自己亲切又端庄的“学姐”形象，奋力地想要支起上半身，子夜见状赶紧伸手扶起的后背。
相对应的，默君敏锐地察觉嘉妮对臻东的依赖，女生瘦瘦小小的身体贴近他的胳膊，双手接着托举的姿势，实际牢牢地掺住他拄着拐杖的手肘。
默君的眼色一瞬间暗淡下来，却又很快恢复了平常的姿态。继续安慰道：“我是底子不好，光顾着操心别人了，你可不学我。”
她话里有话，子夜和臻东一听就明白，只是嘉妮心思简单，没有听出学姐话里的意思。继续答道：“我还好啊，阿东也不用怎么照顾，我都是按照学姐的吩咐，注意他在学校饮食活动，还有养伤什么的，所以一切都还挺好的。”
“哦~这样啊，那他还是挺让人省心的。”默君抬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不露声色地斜了他一眼，那一眼瞥得李臻东冷汗直流，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挣脱嘉妮的手，心里疯狂吐槽对方道：算我求你，别在开口添乱了！！
三人三语，横竖跟自己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自己俨然才是一场“修罗局”里毫无存在的摆设是吧？言子夜双手抱拳，沉默不发一语。
“你，跟我出来一下。”子夜指了指臻东，勾勾手示意他往外走。
“子夜，你别乱来！”默君左手被点滴的针头挟制着，动弹不得，着急朝他喊道。
“安了，不会拿你的‘东宝’怎样的！”子夜北朝她挥了挥，只留下嘉妮与默君两人面面相觑。
\"我就开门见山直说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走？”走廊外，言子夜双手插兜，白衬衣校服领口敞开，露出精致嶙峋的锁骨。林臻东靠着走廊的廊柱，支撑自己的身体，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天边有绚烂的晚霞，紫蓝色混合着绯红，可以看得很远。的
“走？去哪里？”他反问道。
“离开何家！！滚去你的北京！不是早就说要归队了吗?怎么还不滚。”言子夜心烦气躁，因为清早一通照片、录音轮番轰炸，他已经憋了一肚子火，加上林臻东一副稳如老狗、明知故问的姿态，显然是降维考验自己的智商和忍耐力。
臻东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齐白皙的糯米牙：“走不走，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说了算，所以你问我没用。”他惯会借力打力，面对挑衅与责难，从不轻易动怒。
言子夜没好气地说道：“每一次，真的，每一次，都是我抱着她去医院、去医务室，哪一回你能担得住？你除了打点嘴炮，甜言蜜语哄她开心，你哪回真正使上了力？你个没用的老卵！”（沪上骂人腔）
“那、我谢谢你？”臻东再次迂回反击，固执地不愿跟他正面杠。
“行！你有种！”子夜脸色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嘴唇紧闭，似乎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手指颤抖着指向他的鼻尖，放出狠话：“这一架，也免不了要打的，我也不趁人之危，等你脚伤了，等着看！！”
“呜呼~姐姐都已经‘大人’了，你们还只是孩子哈！”何子君的出现，打破了两人对峙的僵局，她口里所说的‘大人’，是对月经初潮的默君冷嘲热讽。
“小孩子就喜欢打打闹闹过家家，学不会用‘’大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她左脸巴掌印的红痕已然模糊不清，她的眼神中透着一丝阴暗，宛如深不见底的湖水，让人捉摸不透。
“什么意思？”子夜不耐烦地反问道，他始终不习惯何子君“打哑谜”一般的谈吐。
“对东哥哥而言，什么是最重要呢？”子君抬起自己的右手，眼神空洞无神，直直盯着自己的五根竖起的手指，动作机械而僵硬的收缩着，就像一个提线木偶，被无形的丝线所操控。
她的黑色长发如丝般垂落，遮住一双鬼魅般幽暗讳莫的眼睛。子夜思考良久，伴随子君的眼神，两双眼睛直直盯在臻东身上，令他浑身不寒而栗……
红枣、红糖、枸杞、血糯米……林臻东拄着拐杖，拜托王妈准备好食材，独自拄着拐杖，一个人在厨房里忙的团团转。
见他手法异常娴熟，洗米、淘净，还会用破壁机把枸杞、红枣打成细碎的粉末，水粉比恰到好处，王妈妈都挑不出毛病，还是忍不住礼貌性地搭话道：“小东少爷，要不要我打下手？”
“不用、不用，一碗粥而已，小事一桩。”他连连摆手，用木质的调羹轻轻搅拌灶台上翻滚的汤汁。
“小东少爷真是心细又体贴，小姐有你陪着，真好！”王妈老身欣慰地盯着全神贯注的臻东，一脸姨母笑。
痛经不喜油腻荤腥，一回到家，默君把自己埋在房间里一动不动，拒绝下楼吃饭。
他脚上不能训练，干脆早点回到麓南别墅，亲手熬了缓解痛经的药粥，一手端碗，一手杵着半拐，慢吞吞挪进她的房间。
炖了很久的药粥开始慢慢飘散出香味来，默君像一只蜷缩慵懒的猫咪，借着他坐在床边的姿势，自然而然钻进他的怀里，后脑勺轻轻贴在他的胸前，海藻般的长发覆盖他胸前那枚黑痣，她的身体像花瓣一样他的怀里停留。
尽管觉得别扭，臻东不想推开她，任由她就着自己的手，啜饮白瓷碗里沁甜温暖的红糖粥，他过于早熟，自小就已经感受过极致美好的少女的肌肤相亲，以致再后来漫长岁月，他被全世界众多女球迷们疯狂追逐、迷恋时，大多数时候都提不起回应的兴趣，他真的一度自我怀疑，自己的性向是否出了问题。
“你到底是什么材料做成的精怪，操作这么流畅又熟练，男生都不应该觉得尴尬又麻烦嘛！”她盈盈含笑，言语明显带着妩媚的娇嗔。
“还是那句话，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他放下手里的碗，伸手给她看自己手机里收藏的一堆狗血青春偶像剧列表，“呐、不废脑子，闭着眼睛看都能睡着，挺好！”
默君无语地盯着他，说道：“其实你非常不适合打乒乓球，性情赤纯，不够圆滑。”
他大笑。圆滑又如何，大家盈盈苟苟，各有各的生存之道。我只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何必在乎别人的想法。
默君嚅嗫着不再说话。长夜漫漫，互相取暖，他的眼神是穿透夜色的一小束洁白月光，照亮她心底的的小小阴暗天地。默君在微光中轻轻握住他的手。眼中却无泪。
东，你的前路，是否有我存在的身影？这是萦绕在她心头，迫切想要知道谜底，却始终问不出口的问题。
就在那夜，他做梦梦到默君身体流出的血迹，她光裸的肩头，穿着着白色刺绣吊带背心，她趴在自己的床头，半张脸埋在黑色浓密的发丝内，他伸手抚摸她的背，一下一下，好像在抚摸一只猫，赤裸的肌肤在光线中发出惨白的光泽。
他从梦中陡然惊醒，身下一片冰凉的湿冷，这才惊觉自己居然遗精了，摸黑钻进浴室洗着内裤，懊恼的情绪里，又夹杂着一丝不能言说的窃喜：
哼！谁说我是小孩子，老子也是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