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有些不想要继续走下去了。”
“嗯,是因为受伤了吗?”
王旭抬眼看了看面前的这位和他们一起从京都一路走过来的同伴。
“不,不是,是因为太没有意思了,我以为江湖是快意恩仇,除恶扬善,匡扶正义,最起码也要古道热肠,侠胆义肝。
只是现在想来真是可笑,江湖也是由人组成的,而人是什么样子我实在是太清楚了。”
“正常,我们选的这条道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变了个花样的春游罢了。
这个春游的目的也只不过是让我们这些所谓的少侠赚到一些名头,好有一个体面的方式进入军伍。
若不是武科举实在是风险太大再加上四年才一次,说实话武科举才是第一选项,这都是生意而已,江湖宿老得到了钱财和名望,我们借助他们的名声拉高自己的名头。”
肖歌沉默了片刻后也叹了口气,他最开始时又何尝不是想要当一个正真的少侠,哪怕当一个不出名但是可以自己骄傲而自信的说自己是个匡扶正义的少侠也好。
只是人终会还是要为未来着想的,他已经是弱冠之年,不可能还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为了一个理想而抛弃一切去追寻,得个好名声然后进入玄武阁内任职才是正事。
此刻将话讲明白,他也长舒了一口气,算是放下了心里面的一块大石头。
“是啊,只是一场交易罢了,既然如此,帮我个忙好吗?”
肖歌抬起头,就看到裹着被子转过身来的廖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我早就听说初云这里有一位义薄云天的状师,劳烦你去一趟帮我把他请过来,给那位小贼做辩,不要求无罪,只要求依罪而罚。
至于下山虎前辈那边,他毕竟胳膊拧不过县衙的大腿,再加上那位状师助力将真相点明,到时候也没有人会过多的责怪前辈。”
肖歌点了点头,这个处理方法虽然算不上两全其美,但是至少也尽力照顾到了每一方的利益。
下山虎前辈有了一个给江湖上的交代,他完全可以说他已经尽力了,毕竟对方是县衙。
“但这对于前辈来说毕竟有些夜长梦多,我害怕他会选择直接和县太爷勾……沟通然后将罪名给定下来。”
肖歌原本想要说勾结,但是想了想又发现似乎不太合适,就改了口。
“所以需要你现在就去,也需要那位状师大张旗鼓的过来,这样才能让大家都脱困。”
廖白裹在被子里面点了点头。
“这样你的名声可就坏了,为了一个小贼,值得吗?”
肖歌看着这位不应该待在江湖上,应该被供在庙里面的小伙伴,扶了扶额。
“我做这些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为了让我自己未来不会后悔,不会内疚,为了我的赤子之心。
我哥哥说过,这东西需要好好珍藏,外在的名声可以用金钱买来,也会随着时间剥落,只有自己的自我平静才是永恒的。”
肖歌微微睁大了眼睛,他顿了顿,随后终于将胸口的那口闷气给吐了出去。
“好,我会帮你的,不过,会不会连累到你哥哥。”
“这件事太小,若是他要失势不会因为这件事,若是失了势这件事也无关紧要。”
肖歌离开房间后将门关上,终于他可以喘过气来了。“你哥哥真好啊,为什么我没有遇到一个这样的人……”
肖歌用力锤了锤自己的胸口,好像要将这口闷气给垂下去,不过前进了几步后少年又灿灿一笑,加快步子离开了温老的小院。
实际上就是有人在他还有那份平静时告诉他这个道理也没有什么用,因为他旁边的人不容许他保持这份纯良,若是保持纯良,他便不可能有机会获得如此多的修行资源,成为打通一脉的入流高手。
这在他的兄弟之中已经算是未来出路最好的几个人了,他的大部分兄弟未来都只能拿着一些钱财去外面当一个商人,亦或者回老家管理家里面的庄子。
等到一代之后则会慢慢成为乡下的穷亲戚,等到两代之后则大部分都会成为耕读世家,再然后若是再碰上一个天灾人祸,将读丢掉了就成了富农。
若是不曾见过京都的繁华,那才子佳人如流的街道,那流觞曲水的乐趣,他也许会安贫乐道,但是见过了这些之后又怎么舍得去高台之下眼巴巴的看着呢?
“我的命没你好,不过我儿子我要这样养。”肖歌下定决心,随即快步去了他们下榻的小院。
“这药太苦了,能不能稍微少喝一点点,就一点点。”
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兄弟暗降了一个辈分的廖白看着那被端到自己面前的药碗,整张脸都缩成了一团。
“不行,全部都要喝完,我是按照你的情况配的药,少喝未来多受罪。”
“那,多喝……”廖白小心翼翼的询问道。
“也多受罪,就这碗刚刚好,快喝,我看着你喝。”菖蒲将微微发烫的汤药给了廖白,然后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对方。
廖白咽了口吐沫,他从小就吃不了苦,上火了都是吃的由他哥哥,过去的大理寺六品寺正,现在的从五品户部员外郎亲自拨的沙糖桔而不是什么苦的掉牙的苦瓜。
“我是脚上受的伤,是,是皮肉伤,又没有发烧,不是只要上药就好了嘛,为什么还要喝药。”
感觉实在是躲不过的廖白端着那单纯嗅着就可以感受到里面苦涩味道的药碗,开始了最后的挣扎。
“外用内服都少不了,这是为了调节你的气血,让伤口恢复的更快,同时避免有可能发热的,等一会上药也是要上的,都逃不了。”
廖白闭上眼睛,最后一口闷,苦涩的汤药自喉管快速落入肚袋之内,即使他已经尽全力让自己的舌头不要触碰这些汤药了,但是那股苦涩的味道还是在短暂的停顿之后就集中爆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