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带着貂皮帽的男子用手拍了拍面前的车夫,在确定此人只是一个被厚朴拉过来当做一替死鬼的倒霉蛋后便站起身来到了车外。
那个负责盯梢的伙计此刻已经是汗如雨下,抖若筛糠,他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尖,不敢有丝毫的逾矩。
“秦掌柜,你的人。”
男子摘下貂皮帽,用那带着茧子的宽厚手掌打了打上面的雪花。
站在前排的一个披着一墨色斗篷的男子则是走上前来,抽出腰间的竹鞭敲在了跪倒在地者的后背之上。
一时间皮开肉绽,那衣服却没有裂开分毫,只是有一道红印在鞭子落下的地方蔓延开来,好似一株在土地之中生了根的植物。
“我们镖局第二批讨债。”
那出来的人拱手向着周围的众多准备来找厚朴讨债的人一拱手,随后便带着跪在地上的伙计退了回去。
“秦掌柜的仗义,之后我的人来抓人,抓到后我,肖掌柜和裴掌柜先讨债,讨完了人交给你们,任凭你们处置,如何。”
站在车前的那中年男人先是向着自愿退出的秦掌柜拱手行了一礼,随后抬头扫视周围的众人,却见大部分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就在那站在马车之上,以为这次也没有人会来挑战自己权威的中年男子准备下来时,却看一个穿着锦服,身边还带着三名背负短棍,腰跨长刀打手的青年剥开了人群,来到了那马车之前。
周围的人立刻让开了周围的位置,唯恐自己和对方扯上了关系。
“我们金菊行也受到了损失,你一句话就要让我们吃残羹剩饭,这是什么道理。
咱们各凭本事捉人,我们干事也不会做绝,等到拿到了我们应得的,自然会将人交给县衙,到时候就让青天大老爷来给你们主持公道,这样至少要比你这般霸道要体面的多。”
“哪来的土匪竟敢帮那小贼开脱。”
站在马车前的中年男子看了看那跟在华服青年身后的打手,便知道对方也不是个善茬。
思考片刻后,中年男子便大喝一声,转身抽出了挂在腰带上的软剑,那软剑若水,在空中流过一片水光,一闪而逝后只留下喷射到后方马车上的一片血迹。
那原以为自己已经没事了的马车夫就这样呆呆地坐在了车上,随后其脖颈间猛然喷射出一片血雾,却被那杀人者移步躲开。
这片血雾就这样落在了青年的脸上,华服青年连忙用衣袖遮盖住脸颊,但那喷射而出的血液还是染红了他带着精细花纹的衣裳。
“尧老板这要注意啊,刀剑无眼,要注意避开,否则被切中了却是必须要留下点什么的,这今日的只是血雾,明日就可能是箭雨了。”
这几乎是摆在了明面上的威胁让那被喷了一面血雾的青年也是不由得愣了愣。
不过他身后的几名护卫显然要比他更有经验,他们中的两人立刻站在了青年的身前,一人站在身后将对方给保护了起来。
对着马车的两人更是直接将手握在了刀柄之上,只等事态升级,就冲过去结果了对方。
“这不是尧小老板吗,这么大的火气干什么,大家都是受害者,这白老板也是受了欺骗,怒火攻心罢了,您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担待,多多担待。”
人群中一老头看见这里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立刻站了出来拦在了两伙人马之间,开始拉偏架。
“我还是那句话,咱们各凭本事,至于这车夫是不是帮助那小贼的同伙,这由不得你说,就是要定他的死罪也应该是衙门的事情,白老板你这可是逾矩了。
我会将这件事如实报官的,你们梁城没人愿意给自己人鸣不平,那行,我来。”
被喷射了一身血污的青年显然并不太吃这拉偏架的一套,他撂下狠话,随后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人群的所在地。
这边的人正在考虑着应该如何抓住在逃的厚朴,那边的厚朴则是一路风尘仆仆的来到了柏溪镇外。
已经通过一路上的坑蒙拐骗得了一身游侠打扮,并换了一匹马的厚朴,此刻再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柏溪镇城墙,只感觉心里面五味杂陈的。
上一次来这里时他还是一个人人巴结的大老板,现在回来就变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只是他现在还需要一笔启动资金,同时此刻匆匆离开绝对会一头撞到那些想要抓他之人布设下的天罗地网上。
他现在需要的就是等,一定要等,等到那些准备抓他的人意识到,他的全部财产已经都没有了,抓到他也无济于事,到时候大部分人,尤其是那些个兵强马壮的老板们就会因为无利可图而选择退出。
那个时候才是他离开初云州的时机,在这之前他需要蛰伏下来。
厚朴看了一眼柏溪镇,策马上了山。
建业五年冬,厚朴再次现身在了柏溪镇的赌场内,只不过相比较于之前的几次,他这次可以说是轻装简行,身边就连随从都没有几个。
只是他依然还算阔绰的出手让大家对那之前从梁城传来的关于厚朴做生意失败,被整个初云州众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追杀的小道消息多少有些怀疑。
这日厚朴坐在赌桌后,用手掌缓慢的拉着那筹码,让它们一遍遍的落下然后再次拉起
当他看见在这处赌场高级区的入口处向这边张望的荆芥时,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六成。
“那可是你师傅,你就这么算计他?”
站在厚朴旁边的那名赌场管事将宽大的手掌搭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同时拿揶揄的语气询问着。
“只有傻子现在才觉得我这里没有问题,你看这些时间来我这里的人不都只是些地痞无赖,那些有头有脸的一个都没来。
若不算计他,我算计谁,你又能跟着我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