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皇后躺在床上,用尽全身的力气,伸出手轻轻地搭在朱元璋的手上,试图安慰他。
她的声音虚弱而沙哑,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缓缓说道:“重八,你且听臣妾一言。
你身为帝王,当有帝王之度,切不可因自己的喜怒而随意施加刑罚。
方才你在盛怒之下,要处置那些太医,可你想过没有,在愤怒之时,人往往容易失去理智,所做的决定可能会有失偏颇,刑罚也可能会过重。
倘若他们真的有罪,也应通过相关的刑部,按律而行,而不是仅凭一时之气啊。”
马皇后停顿了一下,微微喘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忧虑:“再者,臣妾走后!对于那些功臣,陛下千万不可轻易开杀戒。
这些人曾与你出生入死,为建立大明江山立下了汗马功劳。
若随意杀戮,不仅寒了功臣们的心,也会让天下人对陛下产生质疑啊。
正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一切都是上天早已注定的。
如今我身患重病,在这个时候,过度地祈求又有什么用呢?我不想因为我的病,而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
她的目光变得更加柔和,眼中满是深情地看着朱元璋:“我也不想再继续看病了。
倘若我的病无法治愈,我离去了,而你却因为我的缘故治那些太医的罪,这绝非臣妾所愿。
我这一辈子,不图荣华富贵,只希望你能成为一位明君,能够求贤若渴,广纳忠言,让大明的江山永固。
也希望我们的子孙后代都能贤明有德,让百姓们都能安居乐业,各得其所,这便是我唯一的心愿了。”
”马皇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是气若游丝,但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在朱元璋的心上。
皇太孙朱雄英心急如焚,他的眼中满是惊恐与担忧,一路狂奔着冲向慈宁宫。
那急促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宫道里回响,仿佛是命运敲响的急促鼓点。
他跑得太急了,以至于在跨进慈宁宫大门时,被那并不起眼的门台狠狠地绊了一跤。整个人向前扑去,手掌和膝盖重重地磕在地上,擦破了一大片皮,瞬间就渗出了鲜血。
可他丝毫不在意这钻心的疼痛,连身上的灰尘都来不及拍一下,便又爬起来继续朝着马皇后的寝宫冲去。
朱雄英如一阵狂风般冲进了马皇后的寝室,那原本就压抑的氛围在他闯入的瞬间仿佛凝固了。
他一下子扑到马皇后的床边,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夺眶而出,那哭声里充满了恐惧和无助:“皇奶奶,你怎么样了?你不要吓孙儿啊!孙儿不能没有你啊!”他的小手紧紧地抓着马皇后的被子,身子不停地颤抖着。
朱元璋原本沉浸在悲痛之中,看到朱雄英来了,他那布满血丝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连忙凑到马皇后身边,
声音带着哭腔急切地说道:“妹子,你快睁开眼睛看看雄英啊!看看咱的大孙儿,他还这么小,不能没有你啊!”
或许是朱雄英那饱含深情的哭声有着神奇的力量,马皇后那紧闭的双眼微微动了动,然后缓缓地睁开了。
她的眼神中透着无尽的慈爱和不舍,艰难地抬起那只虚弱无力的手,轻轻地在朱雄英满是泪水的脸上摸了一下。
那只手就像是一片轻柔的羽毛,带着最后的温暖和眷恋。然而,那只手刚一落下,便如同失去了所有的支撑,垂了下去。
这一幕,就像是一把冰冷的利刃,狠狠地刺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
刹那间,整个慈宁宫像是被悲伤的洪流淹没,响起了一片此起彼伏的哭声。
有宫女们压抑的啜泣,有太监们低声的呜咽,还有朱标等众人无法抑制的嚎啕大哭。
那哭声交织在一起,在宫殿的上空盘旋,仿佛是为马皇后奏响的一曲悲壮的挽歌。
旁边负责记录宫廷大事的史官,早已泪流满面。他颤抖着拿起笔,蘸了蘸墨,那墨汁滴落在本子上,晕染开来,就像此刻人们心中那无法消散的悲伤。
他强忍着悲痛,在本子上写道:“1382 年(洪武十五年)农历八月,马皇后病逝,年 51 岁。”
每一个字都像是用血泪书写而成,承载着这历史性的悲痛时刻,记录着一位伟大女性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