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后,一个黑色物什从院外射来,借着黑夜掩护,无声无息,快若闪电。罗刹鬼似乎早有预料,一抬胳膊接住黑色物什,原来这是一只巴掌大小的鹰隼。
罗刹鬼伸手从鹰隼身上摸出一个纸条,打开看罢,整个身体似乎紧了一紧。旁边闪上来一个美艳动人,风情万种的女子问道:“大当家的,发生什么事了?”此人赫然便是太湖水寇中的李仙仙。李仙仙身后紧紧跟随一人,矮身驼背,面目可憎,不是刘老狗又是何人。
罗刹的声音从面具后传出,本就雄厚的声音被面具闷在里面,宛若闷雷一般。
“老七死了!”
话一出口,原本安静坐在地上的恶鬼们蠢蠢欲动,罗刹鬼冷哼一声,躁动不安的恶鬼们立刻便变得静悄悄的,谁也不敢妄动。
罗刹鬼唤道:“绿鬼、长舌、勾魂、索命。”
人群中悄无声息站起四个身影,一人绿色鬼面,一人赤面长舌,一人蓝脸三眼,一人黄面六耳,正是所谓的绿鬼,长舌,勾魂,索命四人。
这四人乃帮中好手,尤其是绿鬼,长舌,勾魂三人跟随罗刹鬼多年,本事自然不俗。
罗刹鬼道:“命你四人各领十数小鬼协助鬼婆婆,一定要将朱家满门斩尽杀绝,以祭奠我大哥在天之灵。”
四人领命,各带十数人或腾空、或穿墙、或入地、或化烟眨眼便消失不见。
这一手本领展露,李仙仙不由惊异赞叹:“都说漠北一群鬼神出鬼没,技艺高绝,今日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听到李仙仙称赞,罗刹鬼得意一笑,整个人身体都变得挺拔了不少。
刘老狗在一旁觍着脸道:“有潘二爷在此,今日必能报潘大爷的仇。”原来这罗刹鬼竟是太湖水寇头领潘斗海的弟弟。潘家两兄弟一为水寇,一为马匪,一个为祸太湖,一个称霸漠北,都是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强盗头子。
那天官兵攻占西山岛,刘老狗见势不对,护着李仙仙先一步逃了出去,二人狼狈逃窜,心中对朱赐秀皆恨到极点。
李仙仙虽不懂武功,却是工于心计,连哄带骗之下将刘老狗哄的团团转,刘老狗本就贪财好色,面对天仙儿一般的李仙仙,早已骨头都酥了,几句话不过,便彻底臣服在李仙仙石榴裙下,二人一合计,便去投奔潘斗海的弟弟罗刹鬼潘二爷伺机报仇。
罗刹鬼听闻大哥死讯,怒不可遏,暗中派人打听了朱赐秀底细,准备与朱家为难,幸亏朱文虎这么多年乐善好施,总算得了回报,有人惦记他的恩情,暗中通风报信,这才令他有所防备。
只是朱文虎也早听说过漠北一群鬼的恶名,深知自己被这群人盯上,即便献出家产,也难逃灭门之祸,干脆花重金在江湖上聘请了几十名武师,打算与漠北一群鬼拼个你死我活。
也就在这个时候,出门两年的朱赐秀却突然带着钟小小返回家门,这也是朱家父母又喜又忧的原因。
二老深知朱赐秀秉性,这件事瞒着不说还好,一旦告诉他,只怕他混账性子发作,再丢了小命,因此朱文虎不得不狠下心,三番两次激他离开。
只是没想到的是漠北一群鬼行动如此迅速,当天夜里便找上门来,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漆黑的夜空下,一群恶鬼极速穿梭,很快便到了朱家大院前。这时暗处传来几声低鸣,众鬼身形一顿,齐齐转身奔向朱府西南角,那里一个身体佝偻,披头散发的老妪正等在那里。
领头四鬼飘至跟前,齐齐拜道:“见过鬼婆婆。”
鬼婆点点头道:“有你们四人前来相助,老身就放心多了。”
绿鬼道:“莫非这朱府还有高人,竟然杀了蓝鬼。”
鬼婆婆道:“朱家富甲一方,身旁有些高手也不足为奇。”
索命鬼道:“蓝鬼虽说武功一般,可潜形之术却是世上屈指可数,不知朱家究竟是哪位高人,竟然能破了蓝鬼的潜形之术。”
勾魂鬼道:“不错,老七人称入地无形,当年即使在盗门之中,也是首屈一指的本事,怎会死在朱家。”
鬼婆婆道:“不仅如此,就连我的阴火控鬼术也被人破了。”
四人闻言一惊,对这朱家不敢在心存大意。
鬼婆婆嘿嘿冷笑,几人低语一番,个个面带诡异笑容,带领喽啰四散而去。
朱家大院之中,朱文虎刚刚打死蓝鬼正在房中休息,忽听武师来报,东边二堂发现鬼影,赶到一看,见二堂中桌椅板凳散乱一地,地面墙壁被泼满了鲜血,几个无头尸体正倒在地上,看着装是护院武师无疑。
不由惊道:“怎么回事?”
一旁赵鹏叹道:“这里镇守的兄弟可能是困意难忍,被恶鬼乘机所杀。”
看着惨死的数人,朱文虎怒火中烧,但此刻敌暗我明,怀揣重拳却无处着力,着实让人恼恨。
吩咐家丁收拾好尸体,众人再次回了房中,不一会又有下人来报,伙房处发现兄弟的尸体。朱文虎带人赶到现场,又是数人惨死,个个被剥皮抽筋,鲜血四处泼洒,死状比之前几人更惨。
看着昔日熟悉的面孔惨死眼前,朱文虎怒火越来越盛,一颗心咚咚直跳,仿佛要跳出胸膛一样。转过头再看手下家将,个个面色苍白,浑身战栗,昔日自吹自擂的江湖高手,此刻已如惊弓之鸟。暗自叹息一声,匆匆在江湖上招来的这群武师,大多不过是乌合之众,浑水摸鱼来挣几两银子,但现在大敌当前,没本事的壮壮声势也好,道:“吩咐下去,除了守护内宅的,其余人庭院集合。”
不过一会,休息的巡逻的一发被叫了过来,众人齐聚一处,个个面色凝重沉默不语。朱文虎扫眼看去,见原本七八十人的武师现在仅剩三十余人,原来有些见势头不妙,早已偷偷溜了,其中不少还是多年跟随朱文虎的院中老护卫,不由一阵失望。
朱文虎心中叹惋,见气氛凝重,开口说道:“恶鬼猖狂,欺我院中无人,众位兄弟都是跟随老爷我多年的亲随,怎能被这小鬼吓破了胆子。”
众人听罢,暗自羞愧,朱文虎道:“这帮野鬼偷偷摸摸见不得光,老夫偏要他们无处遁形。”
说罢吩咐众护卫在庭院四周插上无数火把,将整个朱家大院照的灯火通明。又找了十名弓箭好手立于屋顶,居高临下观察四周,剩余二十余人整整齐齐立于庭院之中,静静等待着恶鬼上门。
此时已月至中天,已到了子时,秋风深夜,但也有些凉意。
朱文虎双手拢在袖中,端坐廊台之上,看似双眼迷离,昏昏欲睡,实则眼神清明,四处观瞧,突然双目一凝,大声喝道:“鼠辈,还不显形!”说罢飞身而起,整个人宛若一只大鸟般扑向庭院南墙一角。众人还在疑惑,只见他已然到了南墙跟下,狠狠一拳砸在墙上,原本空荡荡的墙面上突然出现一人,这人身披灰色长袍,就连脸皮都化成了灰色,整个人与墙面融为一体,若不是朱文虎眼神过人,谁也不会知道,这墙上居然藏了一个人。
恶鬼被发现,还来不及躲闪便被朱文虎一拳打中胸口,这一拳势大力沉,当场便将恶鬼打翻在地。
众护卫一齐上阵,转眼便将恶鬼砍成一团烂泥,看着神秘诡异的恶鬼死在众人刀下,各护院的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王卜江湖经验丰富,目力又极佳,不一会也发现了混在人群中三个小鬼,俱都被众人揪出,砍成烂泥。
众家将此刻劲头十足,一扫先前沮丧无力,个个信心大增。可此刻朱文虎却高兴不起来,这些小鬼不过是一群小喽啰,真正厉害的高手却一直伏在暗处。虽然看不到他,却隐约能感到他的杀气。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慢慢已近凌晨,护院武师的热情再次消减,逐渐倦怠,就连王卜也暗松口气,认为这帮野鬼是不会来了。
就在这时,外院门缝中缓缓渗入一丝青烟,这丝青烟沿着墙角砖缝无声无息渗透到人群之中。朱文虎正在闭目养神,忽听有人低声道:“什么味道,好香啊!”
听到这名护院的声音,四处逐渐又响起同样的声音,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嘈嘈切切,吵醒了一旁打盹的王卜。王卜醒过神来,嗅了嗅鼻子,突然脸色大变,大声叫道:“不好,是迷魂香。”
一边说着一边急忙捂住口鼻,可此刻为时已晚,众人摇摇晃晃,纷纷瘫软在地,就连只吸入少量烟味的朱文虎也是一时目眩,几乎晃倒在地。
忽然门外红光大放,一股花花绿绿的烟雾铺天盖地涌进大门,烟雾之中群魔乱舞,百鬼嘶叫,靠近院门的一队护卫,在惊恐之中被小鬼们扯手扯脚撕成碎片,鲜血泼洒一地,场景着实骇人。
朱文虎听到惨叫声精神一振,就欲冲上前去,却被身旁王卜死死拉住,口中急呼道:“老爷,不要冲动。”
朱文虎逐渐缓下神来,抬头看去,见众鬼众星捧月般捧着四鬼缓缓飘来。这四鬼张牙舞爪面目狰狞,配合一众小鬼嘶吼凄叫,让人一时仿佛置身森森鬼域。
长舌鬼一条血淋淋的长舌头垂在胸前,走上前来,食指中指并列伸出,指着朱文虎道:“阁下何人,还不报上名来?”开口却是秦腔武生的戏腔。
朱文虎冷冷答道:“你们这群见不得人的鬼东西也配知道老爷的名字?”
长舌鬼听到勃然大怒,声音也变得尖锐起来,说出的话却依然是戏腔。
“吾奉十殿阎罗索命法旨,前来索朱家满门性命,无关之人,快快闪开!”
王卜将朱文虎护在身后,哈哈笑道:“有俺老王在此,莫说尔等小鬼,就算是阎王爷本尊前来,也休想动朱家一根毫毛。”
一旁勾魂鬼手中铁链哗哗作响,大声喝骂道:“大胆!”
王卜冷笑道:“小小恶鬼,何言大胆,有种上前来与你祖宗斗上一斗。”
勾魂鬼见王卜气势如虹,已拼了死志,一时竟唯唯诺诺不敢上前,却惹得一旁索命鬼怒气冲冲。
王卜见四鬼被气的不轻,更加肆意大笑,引诱四人出手。索命鬼最先按捺不住性子,亮出手中奇门兵刃索命双勾,朝着王卜而去。
王卜见索命鬼冲来,咬着牙迎上前去,二人瞬间展开争斗。这索命鬼身法诡异,索命双勾更是凶险毒辣,招招不离要害。王卜手持长刀却是放长击远,大开大合的路子,一时间叮叮当当,尽是武器碰撞的声音。
长舌、勾魂二鬼见索命鬼与王卜斗的旗鼓相当,甚至隐隐占着上风,对视一眼,一言不发便出手攻去,谁都不想这泼天功劳落于旁人之手。
王卜本来疲于应对,突然见二鬼出手,反而将索命鬼连环招式打断,顿时抓住机会,抽身而退。
索命鬼连环招被破,顿时大怒,手中索命勾一连攻出数十勾,不过这一次却不是攻向王卜,而是杀向了突然插手的二鬼。二鬼猝不及防,无法追击,只能回身应对索命鬼的突然杀招。
勾魂鬼架住索命鬼双勾,怒骂道:“混账,怎么敌我不分。”
索命鬼气极道:“呸,你们两个王八蛋好不要脸,你们怕我这新来的抢了你们的功劳便背后下手,枉我还当尔等是一群好汉,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群见利忘义,背后下手的小人。”
长舌鬼嘿嘿笑道:“我等追随大哥多年,从来都是首拔头筹。今日这好大的功劳若落入你这新人之手,不是说明我等兄弟不如你么?”
索命鬼闻言顿时明了,看来这二鬼始终将自己当作外人防备,顿时心灰意冷,愤恨收兵站在一旁。
勾魂鬼见索命鬼退去,冷笑道:“算你识相。”说罢二人再次一拥而上,朝着王卜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