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子是少数知道袁梦背靠靖王世子的人之一,自然不敢得罪,老老实实的候在一旁。
袁梦来到桌前,看到纸上诗句,忽然美眸大睁。
一股羞恼之意顿时笼罩心头。
身为花魁,她不光要漂亮,诗词歌赋也是必修课,自然看出了这四句诗中浓浓的讽刺意味。
袁梦回过头,目光冰冷。
“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传出去,一个字都不会说!”
“否则后果自负!”
醉仙居全面封锁了消息。
可她们不过是个青楼,能量有限,甚至都无法完全保证自己的工作人员不乱说,更何况当日还有那么多的客人了。。
人多嘴杂,这个秘密注定无法瞒住。
消息不胫而走……
皇宫大内。
御书房。
看着放在龙书案上的诗句,庆帝的脸色阴沉的吓人。
“好一个杀尽北蛮百万兵,好一个满堂不识英雄汉,口气可是够大的。”
庆帝的语气平稳,没有怒喝,也没有叫喊,但侍候在左右的宫女、太监们,却都能感受到他的无边怒火。
殿内的气氛无比压抑,几乎压得人喘不上气来。
庆帝看着面前放着的四句诗,目光中简直要喷出火来。
他越看越觉得这诗句的字里行间,都充满着不屑与嘲讽。
不像是在嘲讽那些醉仙居的嫖客,而是在嘲笑他的一个庆国皇帝!
“陈平平。”
“臣在。”陈平平精神一震,连忙恭敬行礼。
庆帝伸出手指,轻敲着桌上的宣纸,语气冰冷森寒:“立即派出人手,将今日在醉仙居的所有人都抓起来,一个都不许给朕放过。”
庆帝老谋深算,他明白如果这首诗流传出去,会造成怎样恶劣的影响。
这不仅会让宁安再次扬名,也会让他庆国再度沦为天下笑柄。
抓人,既是惩戒那些人的愚蠢行径给了宁安打脸的机会,也是为了封锁消息,将此事压下去。
“你怎么还不去?”庆帝见陈平平面色犹豫,不由沉声问道。
陈平平神情纠结,他故作为难道:“陛下,若是都抓起来,臣恐怕是做不到啊。”
此话一出,庆帝的目光顿时冷冽。
“做不到?抓几个嫖客和戏子而已,这都做不到,你的监察院是干什么吃的!”
从始至终,庆帝看起来都十分平静,但整个人却像是一座待将喷发的火山一般,给人沉重的压力。
陈平平的鬓角已见了汗,顶着压力道:“当时在场的人里,有昌平伯的儿子,还有定国公、陈国公的子侄,另外……”
说到这里,陈平平声音一顿。
庆帝皱眉道:“另外什么?”
陈平平一番纠结,随后小声道:“另外,这个局,其实是二殿下做的,现在恐怕不仅是醉仙居,二殿下和靖王府上应该都知道了,如果都抓起来,恐怕牵连太广……”
话没说完,陈平平就闭上了嘴。
因为他注意到庆帝的怒火已经熊熊燃起。
“废物!”
庆帝沉声怒斥。
“这个老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明明宁安明天就要死了,他还非要画蛇添足!”
庆帝是个标准的帝王,情感淡薄。
哪怕是自己的儿子们,也只是他利用来维护自己统治的工具。
他立了嫡长子为太子,又故意放任甚至扶持二皇子与之相斗,既是磨刀,也是制衡。
敛财、结党、夺嫡……
庆帝纵容着二皇子做这些事,但不代表他真就爱这个儿子。
李承择的行为,彻底触怒了庆帝。
“传旨,二皇子李承择,德薄才疏,行事乖张,罚禁足半年!”
“老奴领旨。”侯公公连忙躬身告退。
御书房内。
庆帝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
片刻后,他又开口问道:“除了醉仙居,宁安还去了什么地方?”
现在庆帝已经算是草木皆兵,他感觉宁安的所作所为,一言一行,似乎处处都在与他作对。
陈平平沉吟道:“从醉仙居离开后,宁安就回了驿馆,不过在去那里之前,他见过一个人。”
“谁?”
“那人叫李莲花,是一个云游的年轻大夫,宁安晌午前和对方见了面,并在他家里待了半个时辰,不知道说了什么。”
陈平平对宁安的行踪了如指掌。
身为皇帝的耳目,在这京都下至民间,上至皇宫,到处都是他的眼线。
只是宁安的实力太强,监察院的人不敢距离太近,只能远远的跟着,具体说了什么,却是不得而知。
庆帝没有直接接话,而是沉思了片刻后,才缓缓开口:“这个李莲花……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吗?”
自打猜测宁安可能是天脉者后,庆帝就觉得哪里都不对劲,生怕错过了什么重要信息。
陈平平摇摇头:“暂时只知道对方初来京都,并且医术非凡,其他的还在调查中。”
李莲花这个名字宛若无根浮萍,若是在大熙还有些人知道,可在遥远的庆国,想要查到他的信息,还真不太容易。
庆帝又问:“那个李莲花现在在哪儿?”
“东郊,他的住所就在那里。”
庆帝坐起身,冷声道:“那就不用调查了,直接将他带回监察院,好好问清楚他和宁安到底什么关系。”
他的语气中透着几分寒意。
和前几天相比,庆帝又恢复了往年的平静,整个儿宛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令人畏惧胆寒。
陈平平恭敬一礼:“臣……遵旨。”
消息无法封锁。
因为知道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知道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
醉仙居。
一间雅致的房间中,宣纸缓缓铺开。
司李李伸出洁白的玉手提起狼毫的乌木毛笔,轻沾浓墨,在宣纸上刷刷点点。
“杀尽北蛮百万兵,手中宝棍血犹腥……”
司李李朱唇轻启,莺声呢喃。
她那一双动人的杏眼中满是倾慕。
不多时,四句诗已经跃然纸上。
虽然字迹不如宁安的那般猾狂洒脱,但也透着几分凌厉。
司李李吐气如兰,轻轻吹着纸上未干的墨水。
待墨干透,她将宣纸拿起,不断的看,不断的念,心中的爱慕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自顾美人爱英雄。
司李李毫无疑问是个美人,宁安也绝对算得上是千古无二的英雄。
“不愧是宁侯,果然霸气!”
司李李笑容甜美。
原本打算以赋诗扬名的袁梦算盘已经落空,因为这首诗根本就不是写给她的,甚至都不是写给女人的。
袁梦生气,司李李却很开心。
“面对那样的花魁都能不动如山,宁侯果非凡人!”
相府。
书房。
宰相林箬甫麾下门客袁先生在书桌前,抄录下一片诗文。
“林相,这就是宁安在醉仙居留下的那首诗。”
林箬甫起身走来,看着纸上文字,无形间感受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
这杀气充斥在字里行间,明明都是简谱的文字,却仿佛由无数鲜血铸就,只看一眼,便令人心神剧震。
“好犀利的诗句!”林箬甫不禁讶然。
身为宰相,文官之首,他的学文自可算是庆国顶尖。
在他看来,这首诗用词虽然简单,但却返璞归真,霸气绝伦,无形间便可透出一股帝王将相挥斥方遒的豪迈。
“人中之龙……”林箬甫忍不住轻声感慨。
一旁的袁先生不敢接话,毕竟话题敏感。
可他也不禁心中赞叹,若非人中龙凤,绝写不出这般返璞归真却不失豪迈大气的诗句。
踏踏踏……
林箬甫缓缓踱步,心中思绪万千。
他想到了即将发生在明日的决战。
“若是此子明天还不死,就必定飞龙在天,再无任何被打压的可能……”
林箬甫看向夜空。
乌云遮月,漆黑一片。
他那苍老的双眸中透着浓浓的忧愁,似乎已经看到了庆国这尊庞然大物,渐渐要被大势吞没。
虽然看起来可能性不大,可林箬甫就是有这种感觉。
“或许……”
“是时候为林家谋划一线生机了!”
范府。
明亮的灯火点亮了黑夜。
范健提笔书写,转眼间一首七言绝句跃然纸上。
“偌偌,你来看看这首诗。”
范偌偌莲步轻移,在书桌前驻足。
只一眼,那双动人的杏眼便被惊讶填满,久久回不过神来。
范健开口问道:“看完了吗?有何感想,说说吧。”
他在一旁坐下,拿起已经冷掉的茶水,押了一口。
范偌偌回过神来,沉吟着道:“用词看似简单,却十分大气,而且蕴含着常人难以拥有的王道之气,非帝王将相绝对写不出来。”
她知道这首诗绝非出自范健之手。
父亲的诗,她看过,用词讲究辞藻华丽却多了几分匠气。
而这首诗的用词却十分简朴,字里行间都充斥着浓郁杀气,只是区区二十八个字,就仿佛看到一位帝王踏着百万尸骨傲视天下!
“父亲,这是谁的诗?”范偌偌不禁好奇。
在她看来,能写出这般诗句的,定是人中之龙。
范健放下茶碗,叹了口气道:“是宁安写的。”
“宁安?”范偌偌诧异,随后又感到理所应当。
是了,这诗句所描绘的,岂不就是宁安吗?
范健面色沉重,遂开口将醉仙楼发生之事说了出来……
“宁安被人设下圈套,想要坏他的名声,离间他和齐国皇室的关系,结果谁成想,竟然宁安留下了这样一篇佳作,那幕后之人,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范健又给自己添了杯茶,直感觉心里压抑的厉害,有一种山雨欲之感,始终无法平静。
然而,书案前的范偌偌却是忍不住出声感慨:“没想到他竟有这般文采,而且还如此正人君子。”
“???”范健不由一愣。
他黑着一张脸道:“瞧瞧你说的什么话,我是让你夸他吗?”
范偌偌精灵般调皮一笑:“这不是情不自禁嘛。”
“出了这个门,谁也不许说!”范健神情郑重。
这件事太过敏感,就算对宁安欣赏,也决不能表露出来,否则便是与庆国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