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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650年。

晋惠公(夷吾)杀了里克,群臣多有不服者。

祁举、共华、贾华、骓遄(zhui chuan)等,都怨声载道,晋惠公都要把他们杀了,郤芮(xi rui)说:“如今丕郑父在外,杀了这么多人,必然激起他的反叛之心,这不行啊。君主暂且忍耐一时吧。”

晋惠公说:“秦夫人(穆姬)来信嘱咐我,托我善待贾君。要求把逃亡的公室众公子都请回来,你们看怎么样呢?”

注:1.【贾君:晋献公为世子时娶贾姬为妃,无子,后又娶贾姬的妹妹曰‘贾君’,亦无子,齐姜死后,把幼女托付给贾君养育,后来成为秦穆公夫人,即穆姬。穆姬是申生的亲妹妹】

2.【公室:帝王或君主的族人】

郤芮说:“众公子谁没有争夺君位的心思呢?不能让他们回来。至于善待贾君,这没有问题,也是对秦夫人有个交代嘛。”

晋惠公于是来到宫中拜见贾君。

当时贾君色尚未衰(看起来很年轻),晋惠公忽然淫心荡漾,对贾君说:“秦夫人嘱咐我,让我与你交欢,请不要拒绝。”

随即抱住贾君,宫女们都含笑回避了。

贾君畏惧晋惠公的淫威,勉强从命。

完事后,贾君垂泪说:“我不幸没有侍奉先君(晋献公你老爹)终老,如今又失身于你,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可惜的,只是请求你为死去的世子申生平反,我好回复秦夫人,也好抵消这失身的罪过。”

晋惠公说:“二竖子见杀,申生的冤仇已经报了啊。”

注:【二竖子见杀:两个小子已经被杀。竖子shu zi童仆、小孩,对人的鄙称,犹言‘小子’;见杀,被杀】

贾君说:“听说申生在新城被草草埋葬(藁葬新城),你要为他迁坟,然后封个谥号,使他的冤魂获得安慰,这也是国人对君主您的期望啊。”

注:【新城:曲沃在申生主政之后,又增大加高,称为新城】

晋惠公答应了。

派郤芮的从弟(堂弟)郤乞,前往曲沃挑选墓地改葬。

让太史官员拟个谥号,从孝敬这方面考虑,谥号为“共世子”,再派狐突去墓地设祭告墓。

注:【告墓:致悼词】

郤乞来到曲沃,重新置办衣衾棺椁及冥器木偶之类的物品,品类齐全。

掘起申生的尸体,面色如生,但是臭气熏天,勤杂人等都捂着口鼻,恶心呕吐,不能干活了。

郤乞焚香再拜,祷告说:“世子生前洁身自好,难道死后就不干净了吗?如果不干净,也不是世子的过错,请别惊吓众人(世子生而洁,死而不洁乎?若不洁,不在世子,愿无骇众)。”

说罢,臭气马上消散了,转而异香扑鼻。

于是重新殓入棺椁,葬于高原,曲沃的民众空城来送,人人落泪。

葬后三天,狐突带着祭品来到,设置灵位拜祭,墓碑上题字:“晋共太子之墓。”

祭拜仪式结束后,狐突正要返回,忽然看见旌旗对对,戈甲层层,簇拥一队车马,狐突不知道是谁,仓忙之中就要回避。

只见在副车上有一个人,须发皆白,袍笏(pao hu)整齐,从容下车,来到狐突面前,施礼,说:“太子有话要说,请国舅跟我来。”

注:1.【袍笏:pao hu古代官员上朝时穿的官服和手拿的笏板】

2.【国舅:《左传》中有:晋献公娶二女于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子生夷吾。狐姬为狄族狐突之女,所以称国舅】

狐突仔细一看,原来是太傅杜原款。

恍惚之中忘记他已经死了,就问:“太子在哪里?”

杜原款指着后面的大车说:“那就是太子的车。”

狐突来到车前,见太子申生冠缨佩剑,宛如生前,让御者(驾车的人)下车,引导狐突上车,说:“国舅还念记申生吗?”

狐突垂泪回答:“太子之冤,行道之人,无不悲涕。我狐突是什么样的人,能不想念吗?”

申生说:“上帝怜悯我仁孝,已命我为乔山(陕西扶风县境内)之主了。夷吾对贾君无礼,我厌恶他肮脏龌蹉,就拒绝迁葬,又恐怕违反了众人的心意,所以点到为止。如今秦君很有贤德,我想要把晋国送给秦国(吾欲以晋畀秦),让秦国人供奉我的祭祀,国舅您认为怎么样呢?”

狐突回答说:“太子您虽然嫌恶国君夷吾,但是国民没有过错啊。而且晋国的先君也没有罪过。您舍弃一家人,而向外姓人请求祭祀供奉,这恐怕违背了仁孝的道德要求吧?(恐乖仁孝之德也)”

申生说:“国舅说得对,但是我已经都跟上帝汇报这件事了,那我就再请求改变计划。国舅暂时留下等我七天,在新城西边有一个巫师,我让他代替我给您回话。”

杜原款在车下呼唤:“国舅可以告别了(国舅可别矣)。”

于是牵着狐突下车,失足跌仆于地,车马忽然不见了。

狐突也醒过来,发现自己竟然身在新城外面的馆驿中。心中大惊,问随从:“我怎么在这里呢?”

随从回答:“国舅祭奠刚完事,忽然跌倒,呼唤不醒,我们就把您扶到车上,载到这里安歇,幸好您还没发生什么事。”

狐突心知是梦 ,暗暗称奇,也不对别人说起这件事,只推说有病了,身体不舒服,暂时留下住几天再走。

到了第七天,守门人来报:“有城西巫师求见。”

狐突请他进来,把身边的人都支开。

巫师说:“我向来能与鬼神通话,现在有个乔山之主,就是晋国故太子申生,托我传话给国舅:‘如今又再一次向上帝汇报了,上帝命令:‘只是羞辱他本身,让他断了后代,就当是惩罚他的罪过罢了,对于晋国没有什么伤害’(今已覆奏上帝,但辱其身,斩其胤,以示罚罪而已,无害于晋)。”

注:【辱其身,斩其胤:使他的身体受辱,使他的后嗣断绝。指夷吾已经被秦国俘虏过;夷吾之子圉嗣位不久即被害】

狐突假装不明白怎么回事,问巫师:“所惩罚的,是谁的罪过?”

巫师说:“太子只是让我传这些话,我也不知道指的什么事。”

狐突让随从厚赏巫师,告诫他别乱说出去。

狐突回到都城,私下里对丕郑父的儿子丕豹说了这件事。

丕豹说:“君主的行为不大正常,不符合常理(举动乖张),必然不会长久(必不克终)。今后能不能是重耳作君主呢?”

正叙谈着,门卫汇报:“丕大夫(丕郑父)出使秦国已经回来了,正在朝中向君主汇报呢。”

二人告别。

之后晋惠公大诛群臣,朝中大乱。

这就是申生显灵的故事。

发生在公元前65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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