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
景阳宫,东暖阁里,看着陷入沉思的朱皇帝,弯着腰的老狐狸吴三风,深吸一口气。
他要进谏了,提出自己的看法,彰显辽东吴氏的利用价值。
“启奏陛下”
“末将认为,川北、汉中和西安,这条路线,绝对不能走”
“末将南下的时候,也是一路观察,边走边看”
“汉中到川北的路线,崇山峻岭,道路崎岖,大军难于通行”
“沿途的州府县,丁口青壮太少了,土地荒芜,粮草丁壮征集,肯定是个大问题”
“末将一行人,也就是一千多人,沿途关卡重重,硬是走了两个月,才到达这里”
“尤其是汉中到保宁的官道,其实就是羊肠小道,沿途遍布堡寨和墩堡,驻军几百上千人,易守难攻”
没错,他也是久经沙场的战将,眼界很宽,自然是走到哪,也会观察一二。
他们这一路,在汉中分家以后,就开始南下保宁府。
所过之处,当真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道路崎岖难行。
他和继子吴应麒,既然选择了大明,很自然的,就会设身处地的考虑,担心大明朝廷,从汉中北伐关中。
别看现在,大明朝廷,好像一副国势强盛的样子,一场大败下来,就得原形毕露。
“陛下啊”
“万不可意气用事啊”
“想当年,三边总督孙传庭,就是利用汉中的山川地理,伏击了高迎祥”
“据末将所知,那时候的秦兵,真正的精锐,也就是三五千人,硬是俘虏了高迎祥”
“三十六营义军总头领,五六万的精锐啊,全是老营老卒子,还有上万的骑兵,一战而没”
“如今的汉中,就有好几千的西安驻防营,还有几千绿营兵,战斗力也不差,一旦堵住了,想回头都难啊”
眼看着,站在前面的朱皇帝,还是不言不语。
老武夫吴三风,有点发急了,担心朱皇帝想派兵北上汉中,于是大声开口劝谏了。
吴氏一分家,他们这一房,注定是没有后退路的,一旦大西南崩溃,全部得跟着完蛋。
当然了,他倒不是担心吴应熊,毕竟已经到了西安。
更何况,仅有的几千兵马,已经起不了什么决定性胜负手,无关大局了。
“呵呵”
“吴老将军,多心了”
“放心吧”
“朝廷有兵部,五军都督府,负责战略部署”
“朕的大军,也是足粮足饷,喂出来的,精贵的很,绝不会浪战”
沉思了一会,朱皇帝才回过神来,瞟了一眼,发现吴三风有点着急的样子。
呵呵一笑,示意他不要急,朝廷的军队很精贵,不会乱来的。
刚才,他倒是真的没想出兵,而是在考虑西安驻防营。
很明显,吴三桂南下川北的时候,带走了几千满蒙汉大军,最后都被消灭了。
但是,朱皇帝怎么也想不到,这帮孙子,竟然这么快恢复了实力,且接管了汉中府。
想了一下,也就释然了,肯定都是旗丁,抚西汉人和包衣奴才。
这些二鬼子,在辽东的时候,就全家投了鞑子,为奴为婢,手上也沾满了汉人的血浆。
所以啊,他是有点担心满清,将来拼死一搏,也要进入爆兵的模式。
“对了”
“吴老将军,有一个事”
“平西王府,是不是降爵位了?”
“那个尚之孝,结局又是如何了?”
“还有,对待其他几个藩王,鞑子的态度,又是如何?”
半晌后,朱皇帝口风一转,冷不丁的,对着吴三风问了一个问题。
没错,这是他最后的试探,想确认一下,满清对三藩的态度,是否有重大改变。
一个平西王吴三桂,全军覆灭,战死沙场,导致满清的西征大军,功亏一篑。
同样,广东的尚可喜,兵败投降了大明,导致两广赋税大省,落入明朝的怀中。
“呃”
突然听到问话,老辣的吴三风,好似被人卡住了脖子,瞪着眼睛,呃了半天回不了话。
心中腹诽,表情炸裂啊,这他妈的,不愧是做皇帝的人,这都能猜到?
按理来说,这个削爵位消息,应该不至于传的那么快吧。
“陛下圣明”
“没错,上个月的时候,家侄应熊的王爵,被满清废黜了”
“降为了广陵公,世袭罔替,负责镇守关中方向”
“同时,家侄的待遇,也降了很多,朝廷的俸禄,麾下将校的粮饷,拖欠了更多”
没错,满清把平西王府的爵位,降了等级,且不止一个等级啊。
以前的平西王,介于满清亲王和郡王之间,每年俸银8千两,禄米4千石。
现在呢,直接降了两个等级,变成了国公,俸银3千两,禄米2千石,相当于贝勒等级。
所以说,眼看着形势不对的吴氏,刚好有了吴阿珂这条门路,直接就分家投了过来。
很明显,满清趁着吴三桂兵败身亡,军力大损失的情况下,顺手废了这个藩王。
更为恐怖的事,吴氏藩王,得不到满清的信任啊,这才是最胆寒的。
“至于平南王府”
“那就老惨了,王爵彻底废黜,抄没家资田产”
“世子尚之信,全家革除,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入关”
“福建的伪靖南王,耿继茂”
“他倒是好的很,兵力无损,继续逍遥快活”
“一直蹲在福州,跟达素和李率泰合作,整兵备战中,伺机一起进攻厦门的郑氏”
“定番孔有德,他家也不行了,没人继承爵位”
“当年,李晋王两蹶名王,孔贼全家举火自焚,只逃走了一个女儿,叫什么孔四贞的”
“末将听家侄说过,这个孔四贞,深受孝庄喜爱,被封为了满清格格”
“这么多年来,每逢顺治狩猎游玩的时候,孝庄都会安排孔四贞陪同,即便是退朝的缝隙时间”
“但是,这个孔四贞,却是拒绝了孝庄的提议,不想嫁入皇室”
“去年,她就嫁给了孙延龄,那是孔有德部将的儿子,听说是之前有过婚约”
“义王孙可望,不,应该是逆贼孙可望”
“他投降鞑子以后,全家上百口人,已经到了鞑子的京城,鞑子也赏赐了一座府邸”
“末将也听家侄说过,这个孙贼,过的好像也不是很如意”
“几个月以前,有鞑子官员,举报孙贼私底下放债,且获利不小”
“很快,满清的权臣鳌少保,就派人奉旨追查,大声训斥责骂”
“当天晚上,孙贼就怒火攻心,大病一场,从此低调装孙子,不敢出府门半步”
巴拉巴拉的,一大堆,两鬓斑白的吴三风,吐词清晰,说的很详细。
没错,身为平西王府的核心,吴应熊又是顺治的大内侍卫。
因此这个吴三风,对满清的朝政大事,知道的非常清楚。
质子这玩意呢,其作用都是相互的,对帝王和藩王,影响都不小。
王室通过质子,可以控制藩王传承子嗣,也能牵制藩王,投鼠忌器。
同样,藩王通过质子,多了不少间谍,也能很清楚朝廷大事,朝廷的政策走向。
当然了,中央朝廷,越是强大,对质子的影响就越大,下面的藩王,越是老实本分,不敢有动作。
平西王吴氏藩王,如今之所以分家,另投大明朝廷。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心灰意冷,胆寒害怕了。
义王孙可望,带着那么多情报,还有偌大的影响力,投靠满清鞑子。
如今呢,全家进入了鞑子京城,等同于圈养了,兵马权势,一丁点都没有了。
估计,不久的将来,孙可望也要随风消失了。
定番孔有德,兵败李定国,桂林城破,举家自焚啊,只逃走了一个女儿。
如果,满清有心的话,完全可以从孔有德的家族里,过继一个男丁,继承王爵啊。
平南王尚可喜,那就不用说了,投降了大明。
他的嫡长子尚之信,在满清皇宫做大内侍卫,本来就过得很不错。
得知消息的满清,立马就抄了尚之信,全家发配宁古塔,为奴为婢,永世不得翻身,惨不忍睹。
所以说,被降爵的吴氏军阀集团,害怕胆寒了,要另寻其他的活路。
很明显,满清的当权者,对异姓王非常的忌惮,逮着了机会,就会往死里搞,下手不含糊啊。
“哎呀”
“尚之信,被抄家了?”
“发配宁古塔,披甲人为奴,永世不得入关”
“全家为奴为婢,这个啊,是有点惨啊”
“这一下子,朕的因道侯,也得伤心欲绝啊”
“嫡长子啊,白发人送黑发人,老惨了,该死的满清鞑子”
听完讲解后,顶盔掼甲的朱皇帝,好似很吃惊的样子,惊诧惊呼,夸张的不得了。
特别是说那个尚之信的时候,他还时不时的,看向吴三风和吴应麒。
心中暗道,还好吴应熊跑得快,回家继承家业了。
前世的吴应熊,在三藩之乱的时候,就是因为跑得慢,最后被康熙逮着了。
最后的结局,那叫一个惨呐,比尚之信还惨十倍呢。
吴应熊和长子吴世琳,被绞死砍头了,其他的幼子,全部阉割掉,丢入内宫做太监。
自此,外宽内忌的朱皇帝,算是彻底了解真相。
眼前的吴氏族人,曾经的关宁军阀,肯定是被满清鞑子,吓坏了。
刚好,在大明朝廷,找到门路的吴氏,才会果断的分家走人。
同时,朱皇帝也是开心不已,自己收一个尚可喜,再收一个吴氏族人。
那满清的孝庄,四大辅臣,更没得睡觉了,天天担心剩下的异姓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