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估计梁恩有叫人经常过来打扫,灰倒是不大。
静之突然想起要确认下,二娣是否有藏私房钱这事儿。
于是抹灰的同时,顺便翻箱倒柜找了起来。
他和她攒了一辈子的小金库,梁恩倒是没敢乱给她动,还端端正正摆在书房最角落的架子上。
里头有多少钱,她至今记得一清二楚。
毫不夸张的说,她这辈子就凭着他们上上辈子攒下来的钱,就能够衣食无忧了。
话说,二娣当初跟她告白的时候,可是把全部身家都交给她的,他应该不会偷偷藏钱吧。
静之手指轻轻抚摸着卧室里那保存良好的黑褐色拔步床,脑子里一幕幕的场景,都是他和她在这里的笑闹和温存。
嘴角不由慢慢勾起,温热的指尖轻触床架上精美的鸳鸯雕刻。
这床,还是他结婚之前特意去打来的呢。
“咔哒!”
一声细微的轻响,在寂静的房间内突兀的响起。
静之挪开指尖,看着那交颈鸳鸯,好像有一只略略凹陷下去。
她眼皮一跳,凑近观察了一下,才发现不是她摁坏了,那鸳鸯好像是被额外嵌上去的。
鸳鸯腹部的漆面一点,已经被盘到隐隐掉了色。
她总觉得,她好像发现二娣的小秘密。
静之莫名怒气陡生。
他最好是没给她藏钱,不然她今晚就去他的坟头蹦迪。
她紧抿着嘴,伸出食指摸到微微凹陷的鸳鸯上,然后用力往下一按。
又是清脆的一声“咔哒”响。
就在她以为这床上的机关年久失修时,她脚边的床侧板突然弹出一个小抽屉,抽屉半开着,就抵在她脚脖子上,吓了她一跳。
静之后退一步,那抽屉这才噌的一声,全部弹出来。
藏在抽屉最里侧的东西,瞬间展露在她眼前。
静之蹲下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小漆盒子。
这样式,跟二娣当初戏班床底下的那个木匣子颇为相似。
巴掌大小,入手轻巧,八个角皆镶嵌了铜角花。
经过岁月的洗礼,金铜色氧化成古铜色,匣子不复当初的精致,变得有些古朴。
一向万分小心的二娣,也许知道这个机关旁人难以发现,所以这个匣子倒是没有落锁。
静之捧着匣子坐回床上,一时竟不知道要不要打开看。
这么轻,一定不是银子。
她轻轻摇晃两下,里面又沙沙作响,是有东西在的。
而且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包括她自己也是。
没有二娣的同意,她擅自打开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可是她好好奇啊,抓心挠肝的那种。
拘着猫咪不让探查真相,就犹如放了条鱼在她面前还不让吃。
而且就凭刚刚那个快掉漆的鸳鸯,她就知道,二娣肯定没少开开关关这个抽屉。
那个老病秧子,到底背着她做什么呢?
“二娣,既然有缘被我发现了,那我要打开看了嗷,你不许生气!”
静之边说着,边伸出食指拨起盒前的搭扣,她咽了口口水,这个盒子时隔一百多年,终于再次被打开了。
看清里头藏的东西时,静之表情瞬间僵住,不由怒骂。
“臭弟弟,我就说我当初闻到橘子的味道了,你竟然敢在床旁边放这个东西!!”
匣子里最上头,赫然是一个圆溜溜的物体,乌漆麻黑,都快结成化石了,上头的橘子瓣形状,却依旧清晰可见。
静之不晓得它为什么没有直接化成一滩水,想来应该是二娣用了什么手段,才让它维持成这个样子的吧。
这难道……是当初她在戏班里伺候他的时候,给他剥的那个橘子?
这傻子没吃啊?
想明白这点时,她满脸的怒气消失的无影无踪,脸上心虚和欢喜参半。
“那,那就不骂你嗷。”
他可真爱我~
恋爱脑占据高地的静之,喜滋滋的把匣子捧到眼前细看,犹如它当初的主人一样,仿佛要把那个黑橘子看出朵花儿来。
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枕在黑橘子下头的那张泛黄的纸好像有墨点子。
这家伙,不会像林九一样,默默给她留了情书吧?!
静之的右侧嘴角开始一勾一勾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左右扭捏了两下。
哎呦,他这个人真是的~
这种乐不可支的心情,只持续到她看清纸上的内容,就迅速转变成无语。
内容如下:
【小之:
我就知道你毛手毛脚的,有一天一定会发现这里的。
记得别把橘子丢掉,那是我的宝贝。
(一个大墨点)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礼物。】
“笨死了,吃到肚子里的,才是你的。”
“哦不对,你已经吃到了。”
静之看到一半,把信纸摁到胸口处,然后在床上打滚。
那匣子连同黑橘子已经被她放到梳妆桌上去了。
缓了好一会儿欢喜的情绪后,静之才咧着嘴角,拿起信接着看。
【咱俩好了一辈子,我始终没有再问你一句'风'是谁,其实我又好奇又吃醋。
所以每次一想到这个,我就忍不住在床上折腾你。
有几次,你还晕过去了。
但我又心疼,又是控制不住自己。
抱歉。
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你能不能去我坟头,把答案烧给我(划掉)
哈哈,上面的话,是开玩笑的。
你别生气,还爱我好不好?】
隔了好几行,又开始写上了。
静之猜想,这应该是他分不同时间写的。
【小之,我长皱纹了,还有了白头发,而你韶华依旧。
要不,等我死后,你再找个人……(划掉)
不许找别人,你是我一个人的,只爱我一个好不好?(浓墨重笔,底下还画了一条线强调出来,就是最后的那个'好'字好似被水花晕染开了)】
静之怔在床上,食指轻触那皱巴巴的'好'。
许久,寂静的房间里,才传来一声沙哑的“好”。
……
右下角署名一团糟,好像写了又划掉,写了又划掉,反复几次。
静之撑平纸张,走到油灯旁细看。
【梁二娣(划掉)
娣留(后面紧跟一个大墨点,前头加了个几个略大的字)
【小之唯一的挚爱:娣留】
“娣……,唯一的挚爱。”
“你可真霸道。”
“可我几辈子了,真就只爱你一个呢。”
“……我是不是很轴?”
静之紧紧裹着被子,一张信,是翻来覆去的看,期间又哭又笑,跟疯了似的。
第二天,她终于华丽丽的起晚了。
“卖烧饼!卖烧饼喽!”
刺眼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到静之肿起的眼皮上,她嘤咛一声,披头散发的爬起来。
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紧攥着的信纸叠回去匣子里,再把匣子放进那个暗格里藏好。
然后犹如行尸般,换衣,洗漱。
最后佩刀一拿,出门买个饼,该上班了。
静之付好钱后,嘴里叼着个比她脸还大的饼正吃着,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
“林弟早啊,怎么这个时候才起……”
静之一个回头,林九突然眉头微蹙。
“你怎么了,眼睛肿成这样?”
一看到是他,静之脑子里突然又想起昨晚的那封信。
她在卖烧饼的眼皮底下,迅速踮脚,紧紧搂住林九的脖子。
有千言万语想要跟他说,静之却只能不发一言。
冤家。
你就是我的冤家。
林九整个人僵住,看到卖烧饼的嘴微张,却满眼八卦的样子,他不自在的轻轻拨下静之的手臂。
大手成拳,用力怼了一下她的胸膛,极尽兄弟间相处的正常姿态。
“大男人别哭哭啼啼,拉拉扯扯的,你到底怎么了?”
静之被他一拳怼到束紧的胸上,疼得龇牙咧嘴,满心的话语和爱恋瞬间烟消云散。
她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狠狠咬下一口烧饼,还得礼貌的对他说:
“没事,真巧啊,我请你吃个烧饼!”
天色已然大亮,静之想说以他养生的样子,应该早就吃过了,本就是客套的一句话,林九却浅笑着回答:
“好啊,来个早午茶也行。”
“……老板,再来三个饼!”
撑不死他丫的,要三个。
林九好笑的说:“小海跟阿宝也还没吃呢,今早我叫他俩一起去郊外帮忙。”
静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