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回来了,就去姐姐那个厂里去打工。”周元平胸有成竹地说。
周光有叹了一口气,气吼吼地说:“你们两兄妹没有一个争气的,都不晓得好好的读书,将来有个好工作呢?”
看着周光有怒目圆睁的样子。周元富和周元平都耷拉着脑袋,慌忙把碗里的饭扒进嘴里,下桌走开去。
周光有生怕儿子周元富待在家里学坏变懒,第二天吃罢早饭,他就吩咐丁永凤给大伢子把行李准备好,他要带他到二舅子那里去分拣废品。
宋清山看到周光有把外甥周元富带过来了,他没有用正眼看周元富,只说了一句:“大伢子,你到那后面仓库里,去和那些人一起分拣废品。”
舅舅宋清山一脸冷淡的样子给周元富来了当头一棒。
自从母亲去世之后,父亲周光有和母亲娘家的人就疏远了很多,因为当年母亲生病,父亲没能拿出很多钱来给母亲治病,令母亲娘家的亲人,对父亲心生怨恨,对他和妹妹也冷淡了许多,要不是为了谋一碗饭吃,父亲周光有也不会把他送到舅舅这里来,要不是为了挣上二两银子,他也不会硬着头皮来投靠舅舅。
周元富听了舅舅宋清山的吩咐,来到后面的大仓库里。
只见有两三个人坐在小板凳上,在堆积如山的废品前,分拣出废塑料袋,废纸壳,旧塑料袋子,烂铁锅,破铝盆子,一股难闻的气味冲进鼻腔,周元富难受的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发现父亲周光有已打转身走远了。
他咬了咬牙,在一个脏兮兮的塑料凳子上坐了下来,跟着旁边的一个大爷学着分拣起废品来。
他悄悄的问老大爷:“爷爷,这个废品,分拣一天能得多少工钱?”
老大爷乐呵呵地应道:“这个呀,还要看你做的快慢,做的快的话得的钱多。”
周元富刨根问底:“那您一天能挣多少钱呢?”
大爷慈祥的说:“我一天大概能挣个五块钱,本来这个废品也赚不到什么钱,能有这么多工钱已经不错了。”
听了大爷的话,周元富有了点信心,他想自己挣到了钱给父母交一点,留一点自己去录像厅里看几场录像,把周润发演的《上海滩》再重复看两遍,还有那个《赌王》,再看五遍,有了这些心痒痒的目标,分拣这些臭哄哄的废品就有意思多了。
另外两个分拣废品的大妈,正在兴致勃勃地八卦,刚刚看过的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那个额头上有点疤痕的大妈说:“这个电影我看到最后,还哭了一场,特别是那个祝英台扑进那个坟墓里的时候,我都哭出声来啦。”
另一位短发大妈不甘示弱自己的善良似的:“我啊,从他们读书分别的时候,就开始流泪了,太令人心痛啊!多好的一对就这样都死咯。”
周元富听着大妈们的八卦,觉时间过得飞快,一下就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他以为舅舅宋清山会来叫自己去他家吃饭的。
等他最后一个从后面的仓库走出来的时候,外面根本都没有了宋清山的影子,难道自己还要跑回家里去吃饭吗?那得耽误多长的时间?
舅舅宋清山的冷漠让周元富这个18岁的少年,心里有一种屈辱感,他在衣袋里摸了摸,口袋里还有一块钱的钢錋,他决定跑到街中心,去买一块钱的烙馍吃,好歹要把今天的活干下去,否则,父亲周光有一定会大发雷霆。
他把一块钱的硬币递给卖烙馍的老板,换来了三小片烙馍,总算压了一下饿气,他不客气地喝了一大碗热水,胃里充盈了些。
等他回到废品仓库时,那三个分拣员,早就各就各位了,宋清山在仓库的门口见到他进来,问他:“大伢子,你怎么来的这么晚?以后,不能再这样啊!”
他唯唯诺诺的点头说:“好的,舅舅,我以后不会这样了。”一股恨意涌上心来:你不就是一个收废品的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做一个5分钱的老板,对人还这么苛刻?哼,有朝一日,我也会干出一番事业来的。
等宋清山走出了那个废品仓库,那三个分拣废品的人,赶紧过来问周元富:“那老板是你的什么人?你好像叫他是舅舅吗?”
“是的,他是我的舅舅。”周元富干巴巴的回答了一句。他想:难怪父亲希望他们好好学习,能出人头地,这种寄人篱下的生活真不是滋味啊!以前留恋忘返于录像厅的生活真是罪该万死啊。
他妈的,等我把这个收废品的生意,摸出了门道,我也去收废品,这个本钱应该不要多大吧?周元富一声不吭地分拣着废品,心里开始琢磨起自己的将来,书读不进,当兵的路子又走不通,以后就干这个,宋清山他有什么好神气的?
有了这个想法,周元富分拣废品更加卖力了。
正月十二开学报名,周元平从丁永凤的手里,接过报名费,收拾好行李,向学校里走去。
一直到了天黑,也不见周元平报完名从学校里回来。
丁永凤心慌的不得行,催促周光有骑上单车,到学校里去找找看。
这时,胡金星跑到他们家里来,对周元富说:“周元富,你的妹妹周元平,她今天坐火车到广东去了,她要我告诉你们一声。”
周元富听到这个话,大吃一惊的问:“我妹妹她一个人去的吗?还有没有同伴?”
胡金星说:“好像还有同伴吧?有,还有她们班上的唐雪晶。”
周元富十分担心的问:“你知不知道她们是准备去哪里的?”
“她们是去找你的姐姐张雨兰的,她说,雨兰姐姐在厂里当官,能把她们介绍进厂的。”
周元富听了,咬牙切齿的说:“天哪!她们是吃了豹子胆的,胆子那么大,敢跑那么远。”
周元富赶紧跑到村口,大声吆喝:“妈,你们不要去学校里找妹妹了,胡金星跑来报信,说他们跑到广东去了。”
丁永凤听了周元富的吆喝声,心里咯噔一下,腿子发起软来:“这鬼女子,胆子也真够大的,跑到广东去干什么?你们这几姊妹,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灯下,周光有在餐桌前,一杯接一杯的喝闷酒,女儿一声不吭地拿了学费做车费,到广东打工去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就这样到社会上去混日月了,他这个做父亲的,心里很是不甘,周元平的身份证上才十七岁,听说打工也要达到十八岁才好进厂,这些怎么能不让他这个做父亲的挂念呢?也怪自己平时,没有好好的和儿女们沟通,严格地管得太死,惹得女儿偷偷地到广东去了,细想起来,他又自责不已。
两行老泪从周光有的眼角流了下来,丁永凤见了,生气地责怪:“看你喝个酒,喝的尿流,元平她也是读到高中的人,即使走到外面去,认识字的都不会含糊,只要她像胡金星说的那样,去找兰兰了,她就有办法进厂的,你少担心,凡事往好的一面去想。”
周光有无声地点点头,抹掉脸上的泪,一口干了杯子里的酒,哽咽道:“我们千辛万苦,想培养他们成才的,现在,一个又一个地从学校里跑出来,不读书了,等将来,总有一天他们会后悔的。”
“爹,我是不会后悔的,我想摸清二舅做废品生意的门道之后,我也做这个生意去,到时候,让您和妈俩个享清福。”
周光有厉声道:“不吃苦中苦,难熬人上人,这要看你个人的造化,贪生怕苦总是不行的。”
周元富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分拣了几天的废品,他好像懂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