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巴巴的来,哭唧唧的走,这个吕姨娘还真是......”
“外强中干!”小桐接了一句,随后抱怨道,“姑娘,这地方飞虫多得要命,咱们赶紧走吧。”
“走走走,去寻香梨,叫她给祠堂里的二姐姐报个信。”
“嗯?是!”
......
同样是一府的主母,江氏一觉睡得安详舒适,远在湖州的李大奶奶尤氏却白着一张脸,顶着骄阳跪在院子里。
虽说是在自己院中,可尤氏还是丢尽了脸面,只觉得满心羞愤,泪珠儿淌不断线。
“大奶奶别哭了,喝口水吧。”
尤氏身后,陶婆子半跪着,手里端的是蜜水。
“我不喝!拿走!你去瞧瞧阿佑,叫人给他撑把伞,别晒着,给他喂些蜜水,再悄悄备些冰。”
陶婆子一叹,低声道:
“早就备着了,只是老太爷派人盯得紧,冰......太招眼了些,不过少爷膝盖底下铺着小棉垫,长袍盖着,倒是无妨。”
闻言,尤氏的眼泪流得更猛了:
“那老不死的,对亲孙子竟这般心狠!国寺那儿,阿佑到底也没能进去,吴三娘子一早离开了......也值得罚这般重!”
陶婆子想着手眼通天的李老太爷,真心实意地劝道:
“大奶奶,要不还是算了吧,老太爷的神通,莫说在这湖州,便是在那京城,天子脚下,也能施展一二,咱们......唉!再说,阿佑少爷到底是老太爷的亲孙儿,老太爷便是......真到分家的时候,这家产上也断不能少分了咱们少爷,何必置那个气,反惹了老太爷的厌烦?”
“厌烦?除了李信,他喜欢过谁?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老王八!哼,再如何手眼通天也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这回咱们把李信逼去信州,李炎不说,他能知道?还手眼通天?呵......”
尤氏发白的俏脸上流露出几分得意,也不哭了,低声吩咐陶婆子:
“你去查查,这回阿佑去国寺的事儿,是谁告诉老太爷的!寻到了这起子爱嚼舌根的贱人,必要打死了才能消我心头之气!”
......
李家书房,李老太爷正与次子李炎说着李祖佑。
“阿爹早该约束祖佑的,听说他又去了一回万寿禅寺?怎么,大嫂还没死心?”
李炎说完,将手边的茶水一饮而尽,咂咂着嘴又赞道:
“阿爹这茶是顾渚紫笋?这味儿……清香又鲜爽,不愧是贡茶,阿爹这儿多不多,多了分我一些。”
李老太爷笑骂道:
“嘴刁的兔崽子,昨日长兴县令郑步青来了一趟,说今年只多出两饼,全都给了我,罢了,你喜欢就全都拿去吧。”
李炎笑笑,随即怅然轻叹:
“儿子素来不爱茶,是和冯大郎待久了,这才略品出些味儿来。这样的好茶,他定是爱极了,唉......”
听他提起冯春时,李老太爷脸色一寒,沉声问道:
“吴三娘子的事儿,冯状元当真反悔了?”
李炎苦色满脸,拍着大腿,懊恼连连:
“当真!给我留的信还在这儿,阿爹看不看?”
见李老太爷接过信,李炎继续叹道:
“这事儿不怪大郎,大郎是一片好心,唉!都是咱们,都是我那好大嫂,瞧瞧,这下可好了,鸡飞蛋打!”
李炎摊着手,话里的惋惜几乎穿透屋顶。
李老太爷扫完书信,冷哼一声,在李炎惊愕的目光中,唰唰几下将信撕个粉碎。
“去给冯状元送本《诗经》,叫他瞧瞧木瓜那篇,哼,若是冯状元不懂,那就叫他去安国公府请教请教。”
“罢了,冯春时已今非昔比......告诉他,待李信迎娶吴三娘子之日,我便将李字印章交给李信,如此可行了吧?”
“真是,那吴三娘子又不是他亲女,有什么舍不得的?难道我李家还会亏待了她不成?”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李老太爷嘴里嘟囔出来的。
李炎呆呆地望着他爹,半晌才“啊”了一声。
“啊什么啊?快去,另外叫老赵去催一催李河李海,这么久了还寻不到李信,干脆别回来了,直接在太湖边上自刎谢罪吧!没用的废物!”
李老太爷心情不佳,说起话来毫不留情。
“阿爹消消气,您这是怎么了?就为了祖佑去了国寺的事儿?大郎那边我再去劝劝,那话......何至于说成那样!”
李炎与冯春时感情深厚,自是要为好友说情。
“也不单是这件事。”李老太爷起身活动了几下筋骨,颇为烦恼道,“郑步青悄悄来这一趟,除了给我送茶饼,还有一样东西。”
李炎这回反应得极快,立刻道:
“他不会把闺女送来了吧?他还打着联姻的主意呢?”
“什么话!”李老太爷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未出阁的女儿家,如何能一并带来?是他那嫡长女的画像。”
湖州直辖下的七大县,乌程县最为富饶,长兴县第二。
长兴县令郑步青,正七品官员,自前年起就绞尽脑汁地想与湖州龙头李家联姻。
李老太爷嘴上不说,心里却有些嫌他官位低。
虽说士农工商,可家大业大到李家这种程度的,区区一个七品县令,还真没入得了李老太爷的眼。
原因无他,李老太爷的亲姐姐嫁到了京城安国公府,虽说只做了曲家二老爷的继室,可到底也是实打实的姻亲。
如今有吴三娘子近在眼前,李老太爷如何能看得上郑家的嫡长女。
李炎当然也明白,起身朝他爹拱拱手,转身便准备去给冯春时写信。
身后,李老太爷忽然扬声添了一句:
“另外告诉冯状元,若吴三娘子肯下嫁,她的嫁妆全由我李家出,按京城最高规格来,婚后,全都充作吴三娘子的私产。”
李炎从小在富贵窝里长大,最瞧不上的就是钱,当下便驻足反驳道:
“阿爹,京城吴家世代官宦,人家还能缺一副嫁妆?便是最高规格,只怕人家也不稀罕呢!官宦人家,最是清高,阿爹又不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