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
姬容闻言先是一愣，随之联想到了秦素说过的“这只是个开始”。
原来是这样。
如果要激发全城百姓的怨气，然后再让他们惨死，那怨念必定极其深重。
而这样的亡魂很适合干一件事。
祭天。
或是说，叩问天道。
是这样的法子，姬容无比熟悉。
三百多年前她和玄朔大婚后逃离虞山，一路上无数仙门围追堵截。
后来她还是被抓住了。
抓到她的，是厉藏心，仙帝洛城的徒弟。
他把她带回万象城。
万象城是洛城所在的门派。
洛城并非首尊，但比首尊还能说得上话。
因为他的实力。
万象城上下，无有不从者。
姬容以修仙界罪人的身份被带回万象城，等待她的，是生祭。
而最早提出生祭的，是赵奉仙。
万象城的钦天司执事。
叛逃钟山的大祭司之徒。
将“钟山王君之神魂是开启玄黄之灵秘境钥匙”的传言宣扬在外的那个人。
他叛逃钟山后便投靠万象城，凭借着大祭司一脉占卜测算预知未来的能力很快得到洛城赏识，为他造了钦天司，成为万象城的“大祭司”。
姬容被带回万象城后，赵奉仙提出，欲之玄黄之灵所在，须得用钟山王君血脉的神魂生祭天道，以叩问神明。
姬容被带上祭台。
可惜那个祭台没能带走她。
反而波及周遭守卫，让他们魂归冥府。
还在无意中开启了冥界之门。
姬容陷落入冥界，看到了九幽红莲那颗魔种。
堕仙成魔。
当然，这件事也被他们权利封锁，除了当事人，外界无人知晓
姬容在冥界待了一百年。
出去之后便杀了洛城之徒厉藏心。
又遇到当时的魔君朱雀为难。
前有仙门，后有魔族。
她几乎进退维谷。
气愤之下，她杀了朱雀，杀入魔界，又连杀两个魔君，带着钟山剩下的子民投靠魔尊戚砚。
魔界强者为尊。
姬容连杀两个魔君，得到魔尊和其他魔君的认可。
而原本的六方魔君也被她杀得只剩三个，添上她刚好四个。
她从此成了让人闻风丧胆的红莲魔君。
至于再往前……
“姐姐……”
姬容被林惊池的话打断思绪。
“是出口！”
林惊池是草木之灵。
而炽翎秘境便是鸟兽和草木之灵聚集之地。
他问过同类，只要杀十只妖兽献祭给这里最年长的老树妖，他便会帮他们打开出口。
只是多数人无法与草木沟通，所以无从得知，只好强行破境。
至于妖兽，姬容刚进入炽翎秘境时已经杀了五只。
刚才闭目神游之际，沈清宵又杀了五只。
姬容跟着他们，看到了那颗万年老树。
高耸入云，枝繁叶茂，有如擎天巨伞。
时光交叠的痕迹清晰可见。
恍惚之中，她似乎听见那颗老树在说，“回头是岸”。
看众人都没有反应，姬容心中嗤笑。
多管闲事的老东西。
“就这么……出来了？”殷玄礼有些难以置信。
自古以来，炽翎秘境都是进去容易出去难，所以也被称为“无回之境”。
可他们……就这样出来了？
就因为带了个树妖？
殷玄礼若有所思地望着林惊池，只觉得一切分明要看得清，却又隔着一团雾。
姬容望着江都城上空阴云密布的怨气冲天的场景，目光平静而幽深。
噬魂井。
穆连溪他们在江都打开了噬魂井。
所以江都百姓会带着怨念惨死。
他们屠城祭天，又要问什么呢？
沈清宵回头看姬容。
他说，“你就在这里，我去江都。”
“之后呢？”姬容问。
沈清宵目光漠然。
他说，“我不会再跟着你。之后，不会再相见。”
姬容轻笑着，没有说话。
他们背道而驰，都没有回头。
林间风瑟瑟。
天高地远，万物归尘。
姬容的身影如翩跹的蝶，随风飞向任何地方。
唯一的缺憾便是抓不住，触不到。
殷玄礼跟上来，问姬容不回去管秦素吗。
姬容眼神淡漠。
她说，“一个奴仆而已，死了就死了。”
“那沈清宵呢？没看错的话，他身上还有伤。”
殷玄礼问得兴致盎然，似乎也没想着问出个答案，只是想着刺激一下谁。
姬容恍然停下脚步。
有伤。
是啊。
似乎自从遇到她，他一直在受伤。
“噬魂井是极其凶残的邪魔阵法，仙帝洛城来了都不确信能彻底压制。如今如今噬魂大阵已经开启，陆续有人死了。他阻止不了不说，说不定还会把命搭进去。”殷玄礼又说。
姬容看着殷玄礼，看他优哉游哉的模样，他哪里是想管沈清宵，分明只是想看姬容的反应。
可他说的是实话。
“所以，要回去吗？”殷玄礼幽幽问道。
姬容回头看沈清宵的方向，已经不见踪影。
他离开了。
那个树妖也许跟着他，也许也离开了。
那些江都的百姓跟他又有什么相干？
他不回虞山在外面荡悠……
是了。
他是虞山的叛徒。
他回不去了。
他没有家了。
他好像，没有去的地方了。
姬容回神，一言不发继续走。
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管他干什么？
她又不喜欢他。
他是死是活，只要不是为了她，那就跟她没关系！
姬容越走越快，殷玄礼疾步跟上她。
“你这几日……”
“闭嘴！”
姬容冷声冷得可怕。
“心情不好，拿我出气？”殷玄礼似笑非笑。
姬容没有说话。
“口是心非，这还是你吗？红莲君？”
“还是说，你放不下他呢？”
“就算不是放不下他，至少有点担心他吧？毕竟，你也不想他死吧……他本就有伤，还要一人对抗噬魂大阵……”
殷玄礼循循善诱。
姬容目光沉沉，不知有没有在听。
“姬容，说实话，你喜欢他吗？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吗？还是你刻意压抑自己呢？”
“话说回来，你记不记得你之前那些男宠……”
不等殷玄礼说完，姬容一把推开他，往回走。
“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