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容没说话,总觉得华黎的目光另有深意。
华黎的手紧紧攥着衣袖,目光比任何时候都坚定。
姬容,我想到一个同时能成全你我的办法。我想,你会感谢我的。我也会……感谢你。
“小侍可以让公主顺利离开这里。小侍虽然没什么地位,但是小侍有随意进出虞山的权利。只要一块令牌和一个法诀,便可通过虞山的护山结界,离开这里。”
“你为何能轻易出入虞山?”姬容问。
“因为小侍也算是功臣之后。小侍当初是以弟子身份来到虞山的,并非奴仆。”
“你为什么帮我?”姬容问。
“因为沈清宵仙君。”华黎道,“他身边的任何人,无论什么关系,我都想赶走。他要么一个人孤独终老,要么与我相守。否则我绝不甘心。”
“可你也是玄朔派来的人。万一我前脚刚走你就给他报信,那可怎么办?”
“小仙甘愿承担一切责罚,绝不报信。”
华黎说着,竟然以元神起誓。
姬容万万没想到自己能以这样的方式轻易离开虞山。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玩笑。
丢了姬容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阶下囚,这后果不是华黎能承担的——无论华黎究竟是什么身份。
所以,当真是为了心上人才这样不惜一切代价吗?
姬容自然不信。
她和沈清宵没有半点关系,华黎说的一切都太过牵强。
所以到底有何目的,恐怕还要从玄朔那边考虑。
华黎是玄朔派来的,她爱慕沈清宵不假,但让她来羲和殿也必然和玄朔达成某种交易。
想来能让华黎近水楼台的代价就是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而且很可能还要配合玄朔下套。
姬容知晓此时自己已经在局中,答应了便是上钩了。
在他们的设想里,只要她下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钟山旧部,届时玄朔便可带人围攻。
玄朔的如意算盘打得还真是响。
她不蠢,深知想要彻底离开这里,必须要靠自己。其他人帮她皆是出于某种目的。
可是她这次必须下山,谢不离的事不能再拖延。这是她欠他的,就算死也要还上。
姬容:“好。”
华黎为姬容施了幻颜术,将姬容变成她的样子。
姬容沿着华黎所指的路下了山。果不其然,一路畅通无阻。
甚至守卫都对华黎根毕恭毕敬,正如她所说,她本就不是一个侍女,当然也不是一个普通弟子。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了,和她姬容没有半点关系。
但是姬容在虞山附近找了许久都没有发现谢不离的半点痕迹,玉坠也再没有亮过。
六界之大,她又该去哪里找他?
离开虞山已经整整一日,谢不离却似乎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世间再没有他的消息。
姬容手中紧握玉坠,犹豫地问自己:“要回去吗?”
回去的话,继续过阶下囚的生活。
不回去,也迟早会被玄朔的人带回去。
此刻追兵迟迟不出现,不过是因为她还没有联系钟山旧部罢了。
可是若她一拖再拖,玄朔也总有耐心耗尽的时候。
到时候即便没有钓到大鱼,她这鱼饵也逃脱不了被收回的命运。
谁让她现在比谁都弱呢?
姬容转身往回走。被玄朔的人抓回去,那岂不是更惨。
入夜更深露重,玉坠却再次亮起来。姬容连忙带着玉坠四处寻找,却依旧没有结果。
“谢不离!你到底在哪里?”
“谢不离,你若再不出现,我就会忘了你,再也不管你了!”
突然一阵风吹过,漫天星河流淌,月亮很淡,被云层遮蔽着看不清轮廓。
风絮纷飞,险些漫过腰际的荒草随风倾倒。那一瞬间如同秋风扫叶一般,干净利落毫不缠绵,如刀锋剑雨拂过她的脸,裹挟着她的青丝。
像是回应,像是告别。
那钟山的公主,魔族的红莲魔君此刻如同徘徊于故梦一般,紧握过往和执念,不肯走出来。
风停星隐,玉坠的光再度黯淡。
月亮的轮廓逐渐清晰,疏淡的月影此时已变得明朗。清辉撒在姬容身上,却觉得寒凉刺骨。
“谢不离,你真的不在了吗?”
姬容摩挲着玉坠,红着眼睛,眼眶蓄满了泪水。
对于习惯了失望的人而言,深知沈清宵说的“青岑可浪碧海可尘”的道理,世间一切都会湮灭,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过眼一切也皆不过是尘土泥沙,良辰美景千种风情都不过是一粒尘埃,又有什么值得在意。
她看着玉坠时眼神淡漠,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眼里什么都没有。
那个故人不过是她心中的执念。
她一遍一遍这样告诉自己。
可她的执念还是执念吗?不过是一阵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的风,任凭势头如何强劲,也不过是一阵一定会散去的风,唯有留在心底的那些裹挟而来的风沙,磨砺着心上的肉,每每觉得生疼。
可疼久了,也习惯了。
“姬容,你可让本君好找。”
清冷之中带着怒气的声音传来,又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