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焕并不知道张辅和刘永诚心中所想,只是淡定地和面前的三人对视。
张辅和刘永诚还在那里弯弯绕,年纪最小的张忠反应却是最快,赶忙辩解道:“爹和汉王不过是因为曾经同在军中,有些寻常往来……”
朱予焕微微挑眉,看向一旁的张辅,显然是在等他对此的回应。
只是她心中不免有些好笑,这位英国公的儿子倒是“坦率”,急了什么话都说得出口,大概也是因为平日里张辅也时常和儿子吐露心声吧。
张辅虽然面不改色,心里却已经乱成一团。
自己儿子刚才那话已经无形之中承认了两家确实有往来,只是他现在实在摸不清楚眼前这位公主突发奇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前不久皇上刚刚对汉王的奏疏多加表扬,还大张旗鼓地赏赐了汉王,至少明面上来看,这对叔侄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可汉王在永乐的时候曾经与赵王一起有意谋害太宗爷是不争的事实,更不用说还曾屡次顶撞当时还是太子的先帝,因此自从汉王就藩乐安之后,张辅便逐渐和他保持距离,也就是逢年过节走个礼的状态。
别说他,只要仔细一查,朝中的许多大臣都和汉王有不少的联系。可这位顺德公主却偏偏对他说这样的话,难不成也是皇上的意思?
他们这些臣子哪敢随意站队?汉王是皇亲国戚,就算真出了什么事也能保住一条命,臣子的命哪里算得上命。
朱予焕见他们都不说话,这才开口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有便是有,没有便是没有。”
张辅心中百转千回,最终还是顺着她的话开口道:“确实没有,平日里不过是些人情往来……”
“那正好。”朱予焕笑盈盈地说道:“免得惹祸上身,这京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人看着呢。”
张辅和刘永诚对视一眼,几乎立刻明白了过来。
陛下这是打算找个机会清算汉王了,恐怕连那些和汉王曾经交往过密的官员也不打算放过。
刘永诚比张辅心中更多一分紧张。
他自己本就受命监视汉王,本想着这也是陛下的一份信任,却险些忘记这位从小跟随太宗爷长大的陛下的心术也丝毫不亚于前几代帝王。
朱予焕见两人已经明白过来,这才笑着起身道:“我原本还想着去师傅府上的,不过既然师傅来了,我也就是顺口一说。”
张辅自然明白过来,朱予焕身为学生,给老师刘永诚传话是理所当然,他今日是沾了刘永诚的光。
想到这里,他笑了笑,道:“公主放心,这叆叇的情分,臣已然记在心里了。”
朱予焕向外走了几步,随后又返回来,拿起桌上的点心,笑眯眯地说道:“这点心不错,英国公别介意我多拿几块。”
张辅见她连盘子也一同端走,毫不在意,反而爽朗开口道:“公主若是喜欢,下次再来尝尝。”
刘永诚见状也跟着起身,对英国公道:“老兄,我先行一步。”
张辅微微颔首,目送着这师徒二人一同离开,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心里却隐隐有了一种预感。
他刚才余光瞥见刘永诚的神情,吃惊不似作伪,显然并不清楚这些事情,可见他应当不是和顺德公主故意一唱一和来诈他。
既然如此,顺德公主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锦衣卫指挥使塞哈智生性严谨,即便和顺德公主的关系密切,也绝对不会如此轻易地泄露这样的机密,唯一有可能的便是顺德公主在皇帝身边安插了自己的人。
到底是什么官员这样胆大包天,竟然敢随意走漏消息,走漏的对象还是一位公主。
张忠见父亲面色沉重,试探着开口问道:“儿子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张辅摇了摇头,道:“不碍事。”
张忠看向屋外,忍不住问道:“这位公主……”
张辅叹了一口气,道:“别多问。”
虽然不能确定这位公主所说是不是全然正确,但是多留个心眼总不会有错。
另一边,师生二人一同出了英国公府,刘永诚这才开口问道:“公主还要去三位杨先生那里?”
朱予焕点点头,指着马车后面放着的匣子,道:“是啊,三位杨先生,还有夏先生、蹇先生,奶奶说几位先生年事已高,这叆叇正是用得上的时候。”她见英国公府的仆从牵马过来,问道:“师傅要回府了?”
刘永诚笑着说道:“今日既然遇上公主,臣也跟着走一遭吧。”他见怀恩在一旁站着,一言不发,多了几分曾经没有的沉稳,心下不由十分满意。
怀恩见状微微作揖,算是给这位昔日恩公见礼。
他当初帮忙传信的事情只有张太后和朱予焕知道,自然是不能和刘永诚有什么明面上的往来。
待到两人一同将各个府邸跑完,时候已经不早了。朱予焕忍不住伸了个懒腰,道:“本来还想着去一趟外城看看善堂,看来今日是来不及了。”
刘永诚见周围没什么人,这才轻声道:“公主可一定要让人将善堂看好了,若是有人故意捣乱,到时候恐怕说不清楚。”
朱予焕一怔,意识到刘永诚是在暗示她孙家可能会出手,笑道:“这一点师傅可以放心,我已经找好了人帮忙看着,真出了什么事便到公堂上见吧。”
好歹这善堂也是有朱瞻基亲笔赐名,孙家就算再怎么想不开也不至于去找朱瞻基的茬,到时候要是真的闹上了公堂,岂不是给孙家丢人?
更何况她也让人转告了石璟那群少年,这些孩子都是一副豪情万丈的侠客样,连自家五叔这样一看便是权贵的人都敢呛声,自然会想办法维护善堂的秩序。
刘永诚见她处事这般周全,不免有些欣慰,又提醒道:“宫中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其他的公主不必忧心,都已经处置妥当。”
朱予焕明白他的弦外之音,想必是怕她忧心吴妙素的身份,笑道:“师傅的叮嘱,焕焕都记在心中了。”
别的不说,这份信任她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