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寡妇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站在看台下,盯着陈瞎子,泪眼朦胧。
本来还在讲故事的陈瞎子见状,立马说了声,“请听下回分解。”就急冲冲地下了台,惹得客人又是一阵不满的唏嘘。
“怎的了?”陈瞎子把马寡妇拉到一边,哄着问:“累着了?”
看着陈瞎子那干瘦的脸,马寡妇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点,真是近看更加倒胃口!
马寡妇心里嫌弃得要死,声音却柔得快滴出了水,她拉着陈瞎子告状,把王妈形容得一文不值。
马寡妇在告状的同时,宋府,宋汉立也正跪在地上,期期艾艾地告着状。
宋御史铁青着脸,坐在主位上,位下坐着大夫人,她手拿丝绢抹着泪,直唤:“老爷,汉立被当众侮辱不说,峰儿还被打成那样,你可得为咱们孩子做主啊!”
宋汉立还在喋喋不休地咒骂,那只敢在家横,出了门连弟弟都护不住的窝囊样,宋御史是越看越生气,他都恨不得起身给他一脚!
“废物东西!才被人打得在府中养好了伤,又出去惹事!”宋御史长着国字脸,眼里透着精明狠辣,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宋汉立,“惹事还反被人收拾,废物!”
两个儿子都是废物!宋御史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祖坟哪里不对!
宋汉立被骂,也是委屈,“谁知道六皇子会突然出来为他们撑腰?他可是欺辱过那贱人的......”
他怎么都想不通,前段时间还恨不得对那丑女扒皮抽骨的六皇子,怎么会突然站在她那边。
“当真是因为爱情?”
听着宋汉立的喃喃自语,宋御史冷哼,爱个麻花的情!
一个不受宠,只知欺男霸女的废物皇子,什么时候轮到他作威作福了?
别的皇子都在培养各自势力,拉拢大臣,他倒好,明着打他宋家的脸!
他现在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是皇子们争相拉拢的对象!他敢这么对宋家!
宋御史目露凶光,六皇子,今日之事,你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第二日,天还未亮,宋御史就坐上马车,前往早朝,宽大的官袖里,放着他拟好的折子。
他今天,就要参那韩君越一本!
待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赶到皇宫,却被大太监喻言告知,皇上龙体欠佳,休朝。
话音刚落,本就睡眼朦胧的大臣们,乌泱泱地全散开了。
老皇帝这身体是真不行了,听说前两日还在咳血。有人互相交换着眼色,示意去老地方商讨大义。
往常有这般情况,宋御史都会跟着去,他是三皇子派,总要和同僚互相通气的,可今日,他非要见着皇帝不可!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他才快步追上喻言的背影,“公公留步!”
趁人不注意,他快速地朝喻言伸了手,塞给他一枚金锭,笑道:“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向皇上禀报,公公可否通融?”
喻言长着一双丹凤眼,唇红齿白,皮肤比女人还白皙细嫩,年纪轻轻就得了皇上的信赖,坐上东厂老大的位置,可见其手段实力是何等的高明。
宋御史被他直勾勾地盯着看,心里直发毛。
不管是东厂还是西厂,这群死人妖怎么都这么阴气森森的!
良久,宋御史才听到喻言开口,他的声音不似传统的公鸭嗓,那淡漠的嗓音透着一股清冷的劲,他说:“皇上龙体抱恙,大人要是有什么事,小的可替大人传达。”
宋御史犹豫了,袖子里那份写得密密麻麻的奏折,始终都递不出去。
喻言是太子党,太子和六皇子虽说没传过什么矛盾,可感情也不深,按道理说,他的事碍不着太子什么事。
思量片刻,他还是把奏折给了喻言,“那就麻烦公公了。”
喻言伸出白得几近透明的手,接过奏折,用鼻音“嗯。”了一声,带着几个小太监走了。
看着他那跟女人似的窈窕背影,宋御史暗暗“呸”了一声,还敢自称九千岁?不过是个没根的死太监!
喻言并没有把奏折呈交给皇帝,他到龙榻前时,老皇帝闭着眼,嘴角有一丝血红。
这是刚吐了血。喻言垂眸,拿起桌上的琉璃药碗,轻声唤着老皇帝,“万岁爷,喝点吧。”
好一会,老皇帝才慢慢睁开了眼,他的眼睛浑浊,一脸衰败之色,“喝了也没用,朕累了......”
一听这话,乌拉拉地跪了一地人,头也不敢抬。
只有喻言,他面不改色地吹了吹碗中的药,像哄小孩似的,“皇上万岁龙体,喝了药才能好得快,大启还需要皇上。”
不过片刻,老皇帝终于肯喝药了,跟在喻言身后的小太监,打心眼地觉得老大真厉害。
“皇上,下月就是招军的时日了,您看这次,是由......”
每三年的秋日中旬,是启夏招新军,立新权的时候,只要能争取到亲自招军的机会,就意味着,自己可以掌握独属于自己的一方兵权!
这时候,各方势力会想尽办法,扶自己支持的皇子上位。
往年都是由太子和三皇子去的,今年,老皇帝迟迟没有下旨,倒是奇怪,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等着。
“咳咳......依你之见......咳咳,这次该是谁......”
老皇帝说完这句话,就跟被抽了大半力气一般,背靠着明黄色软枕,疲惫地闭上了眼。
其实不用想,喻言会推荐太子的,可令老皇帝意外的是,他竟提起了一个,他很久都不曾关注过的名字。
“听闻,六皇子在骑射课上,进步神速。”喻言声音淡淡的,让人听不出喜乐。
老皇帝又睁开了眼,看着他,像在思索着什么。
换做平常人,被九五之尊的皇上这么盯着看,早就被吓得没了魂,可喻言却不受任何影响,他继续道:“前些时日,平武王打了胜仗,在您的召见下入了京,王爷提及起六皇子,忧心忡忡。”
“他说他誓死守着边外,愿为大启鞠躬尽瘁,就是想到六皇子,他心疼不已......”
闻言,老皇帝思绪飘了很远。
老六啊,这孩子本是个聪明伶俐的,也是他曾经最喜欢的孩子之一。
可至他失去了生母,他又疏于管教,便养成了老六乖张懒惰的性子,回回功课都倒数。
片刻后,“召老六过来。”
说完,老皇帝又咳了两声,整个寝宫安静得连彼此的心跳都能听见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