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岁岁就急忙拉白泽坐到榻沿,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爹爹从未生过这么大的气。”
“让你受惊了。”
岁岁摆摆手,又去褪白泽的衣衫,“快让我看看你身上的伤。”
白泽含笑看着她紧张局促的样子,由着她笨拙地一件件褪下他的衣衫,袒露出厚实的胸膛。
左肩有一处暗红的淤痕,应是拳击所致。
心口是清晰的红掌印,是掌击造成。
背后是一道两尺长的伤口,是被弯刀所伤,还隐隐有细小的血珠渗出。
臂上细长的血痕,应是方才最后一击,被灵力带起的弯刀剑气所伤。
岁岁喉咙发紧,极尽温柔地问,“疼吗?”
“不疼。”白泽微仰着头看她。
“你骗人。怎么会不疼?”岁岁吸吸鼻子。
好似怕岁岁担心,白泽又强调一遍,“真的不疼了。”
岁岁的眉头都快拧成结,她只恨自己不会疗伤的功法,不然此刻一定耗尽灵力也要赶紧替白泽把伤治好。
“你赶紧用灵力给自己治一治?”
“一点皮肉伤而已,没事的。”
岁岁一言不发地看了白泽一眼,又打开榻头的小箱子,从一堆瓶瓶罐罐中翻出一瓶千年玉髓和一罐伤药。
她把玉髓递给白泽,说道,“把它喝了,万一有内伤。”
白泽含笑接过玉髓。他听过这东西,是玉山上的宝物,千金难买,有内伤的人喝了短时间内就能伤愈,常人喝了也能强身健体。
岁岁坐到白泽身后,用指腹沾了伤药,轻轻抹在白泽的伤口上。药膏冰凉刺骨,让他猝不及防地挺了挺背脊。
“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岁岁一阵慌乱,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没有,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凉。”白泽笑说。
“这是我娘专门调配的伤药,据说是用了归墟水晶和一些中草药。其实流光飞舞丸对刀剑伤最好,我放家里没带出来。只能先用这个将就一下。”
岁岁一边解释,一边催动灵力凝结在指腹,直到药膏温热,才覆到他的伤口上。她的动作更为轻柔,既心疼又忍不住想责备,“你说你平日里挺机灵的一个人,脾气也不小,为什么不还手啊?”
“之前是我没护好你,被你爹打几下也是应得的。”
岁岁沉默不语,眼角却有泪珠一颗颗滚落,有时她倒真希望白泽没把她护得那么好,若是那样的话,也许白泽就不会想到要消除她的记忆,生怕自己不在了,她独自陷于痛苦,过得不开心。
“岁岁?”见她许久不说话,白泽转身看她,开玩笑地问,“方才你这般忤逆你爹爹,不怕他真的揍你吗?”
“不会的。”岁岁抹了抹眼角的泪,“爹爹自小就疼我,从未对我动过粗。哪像你…”
“我怎么了?”白泽凑到岁岁面前,明知故问。
白泽的脸靠得太近,说话间灼热的气息都吹拂在岁岁脸上,熏得她面颊泛红,让她整个身子不得不向后仰倒一些,才不至于让自己几近贴上白泽的脸。
“没…没什么。”岁岁岔开话题,“对了,你怎么会和我爹爹打起来的?”
白泽的手支着床榻,几乎把岁岁整个人都圈在他怀中,根本无处可逃。
“你爹问我,我和你是什么关系的朋友。我说,我是她夫君。”白泽淡淡地说。
岁岁瞠目,张了张嘴,又默默地合上了。
“我还告诉他,我家中没有嫡亲的长辈,只有一对于我有救命之恩的夫妇,成亲前带你去拜过,长辈们没有反对。成亲时签了婚书,天地为鉴,可公示的范围内都公示过。原本应该早早就上门来拜访的,可是基于之前的一些状况,着实有心无力。我本还想说,未事先征得他的同意,是我们做得不对。但是我话还没说完,你爹就动手了。”
岁岁听完,久久反应不过来,只觉整颗脑袋都嗡嗡作响。
“我可有哪句说得不妥吗?”白泽一脸无辜地看着岁岁,见岁岁只是呆愣地看着他,忍不住俯身亲了亲她的鼻尖。
岁岁抿抿唇,白泽的话乍一听好像都是事实,细想又觉哪里不对,可又说不上来有什么问题,那种感觉真是太煎熬了。
白泽又轻啄了一下岁岁的唇,直起身子,还不忘把岁岁也拉起,笑着催促她,“不是要给我上药吗?你爹还等着我们去坦白呢。”
岁岁双手合十把药捂热,又覆上他的肩头,用掌心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揉压。
白泽展眉而笑。
岁岁沮丧地低下头,小声埋怨,“其实,我一直没想好如何开口与爹爹提这个事。原本想瞒着爹爹,等合适的时机再开口的。现在好了,话都让你给说完了,我还能有什么好坦白的。”
白泽看着她,笑意渐渐淡去,“我以为我们的关系,是坦坦荡荡,不需要向任何人遮掩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泽不再说话,静静看着岁岁替他上好药,又从柜子里取了干净衣裳,让他把沾了血污的衣衫换下。
岁岁背对白泽而站,身后的目光灼灼,盯得她心里涌起一阵阵的难受。
“我换好衣衫了。”白泽说着,从她身旁走过。
岁岁下意识地就去拉他的手,“夫君。”
白泽回头看着她,眼眸幽深,让人望不到底。
“我只是….有些害怕。”
白泽盯着她,“害怕什么?”
“我怕爹爹不认你,我们该怎么办?你好不容易才斩杀九婴,重获自由,我怕爹爹一气之下真的要杀你,怎么办?”岁岁咬着唇,千言万语都凝成了晶莹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接着一滴往下掉,“万一爹爹逼我们和离…”
“你会吗?”
岁岁抬抬起头,泪眼盈盈地看着白泽。
“你会与我和离吗?”
岁岁使劲摇摇头,眼泪又掉下来。
“我也不会。”白泽温柔地拥着她,说,“我这辈子只成一次亲,娶一位夫人。我夫人心地纯良,待我温柔体贴。我承诺过她,会尽我一生只对她一人好,天凉了为她添衣,天热了给她摇蒲扇,带她去看山巅上的日升月落,看悬崖上的红花。我会邀她与我一起仗剑天涯,我还要与她生儿育女,一辈子都不分开。”
岁岁皱了皱鼻,把眼泪蹭他肩上。
白泽抚着岁岁的发丝,她的长发如最好的绸缎,从他指腹间缓缓流过,他曾绝望地以为,自己再抚不到这一掬柔软,再拥抱不到最爱的人。
“不论你爹作何态度,我都会尽我所能,请求他把他的掌珠托付于我。这本就是我该去破解的难题。”白泽抬起岁岁的脸,微凉的吻落在她被泪水浸湿的睫毛上,“岁岁,我失诺过你一次,此生绝不会再有第二次。相信我,好吗?”
岁岁抱着他的腰,心里的不安淡了许多。
她自是信任白泽的,他虽曾失信于她,但她很确信,这几年自己的心承受了几分痛楚与煎熬,白泽只会比她更甚。白泽他就是个傻子,一心只想着把最好的都留给她,不论是世间俗物,还是关于未来的期冀。
“你不信我?”白泽蹙眉催促。
真是傻子,非要人亲口说出来,他才满意。岁岁忍不住腹诽他,开口却是,“信!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