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桥镇东南,西南的两条主干街道上,硝烟弥漫,烈火熊熊,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和汽油味。
左侧主干街道西面的反坦克阵地上,炮兵营在陈望的命令下,迅速转移。
67师除了通信营无线电通信排,配备的两套15瓦无线电台外,各团的无线电通信班,早已经在战场上,全部失联。
因此,陈望此前只能通过信号弹,指挥各部伏兵出击,以达到准确打击日军的目的。
这种程度的微操,自然是不足以应对复杂状况的。
而随着日军的溃败,反坦克炮没有了步兵和坦克的双重威胁。
但伏击正在撤退的日军坦克,必须要陈望通过仅有的两套电台,对前线的炮兵作战,进行微操了。
毕竟,这可不是攻,守和冲这么简单的指令。
而是需要陈望通过俯瞰视野,为炮兵营提供具体的伏击位置。
换言之,若是没有陈望的俯瞰视野,这么短的时间内,在视野隔绝的情况下,炮兵营根本不可能抓得住战机。
“快,把炮拉过去,前面第三个巷口,老子要把那辆该死的坦克打掉!”
炮兵营长孙可旺一边指挥着士兵转移阵地,一边接收着陈望通过无线电发来的命令。
他心中虽然也怀疑后者说的对不对,但军令如山,必须执行。
而且,他清楚,日军绝不会轻易放弃那辆尚未被摧毁的坦克,必须赶在他们撤出小镇之前,展开伏击。
陈望甚至还派出高强,带兵跟着炮兵营,他身上带着好几捆集束手雷,作为预备方案。
那些近百名拉着三门反坦克的炮手们,满头大汗。
他们在刚刚燃烧瓶攻击的时候,就在陈望的命令下,开始转移,此时赶在了日军坦克的前面。
等到了陈望指定的位置时,三门反坦克炮,只剩下了两门。
其中一门因为木轮损坏,近七百斤的重量,人力根本无法迅速推动。
而孙可旺刚刚要下令身边的通信兵发电报给陈望,对方就已经发来了命令——立刻调整着炮口角度,敌坦克预计还有半分钟进入攻击范围。
孙可旺看到电报,抬头看了一眼巷口对出去的街道,几个小鬼子步兵的身影闪过,其余的地方已经全都被建筑遮挡,一脸不可思议:
“旅长难道能看到?这怎么可能?”
与此同时,日军仅存的那辆九七式中型坦克正在撤退。
炮塔的旋转依旧迅速,不断攻击着视野内的国军火力点,一炮就能解决一个机枪点,威力不容小觑。
但局势早已经使得它无法全力进攻,破损的外装甲使得这辆坦克看起来就如同一只受伤的野兽,现在只是顽强地朝后退去。
而日军坦克后,在红砖楼纱厂前的空地上,汇合到一起的两个步兵中队,虽然溃败,但在坦克的掩护下,并没有遭到重大的打击。
此时,董学武麾下的部队,已经完全掌控了第一防御区街道侧翼。
他带兵冲到了前线,举着望远镜,目光紧紧盯着那辆坦克。
直觉告诉他,这辆坦克一旦逃脱,后续将会给他们的突围,带来巨大的麻烦。
“炮兵那群龟孙子,准备好了吗?”他担心道。
但他话音未落,一连串巨响从主干街道边上的巷子中传来:
“轰!轰!轰——”
在陈望的无线电指挥下,早已经准备就绪的两门反坦克炮,接连开火,炮弹准确地击中坦克侧面的装甲。
巨大的冲击力让坦克剧烈摇晃,装甲板上火花四溅。
但日军坦克退的很快,加上国军炮兵匆忙转移,反坦克炮的角度调整出现了误差。
他们虽然击中了日军坦克侧面五炮,但并没有对其动力系统,造成了绝对的损坏。
董学武看到那辆坦克依然在缓慢地移动,眉头紧锁,后者虽然速度减缓了,可并没有彻底瘫痪。
“他娘的,居然没能打穿!”孙可旺的脸上也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与此同时,撤退中的日军步兵,在军官的组织下,迅速依托这辆坦克缓缓后撤的坦克,开始对追击的国军展开反击。
坦克顶部和两边,密集的子弹如同雨点般倾泻过来,原本正在追击的国军士兵,迅速分散,利用两侧的建筑进行防御。
“这群小鬼子,居然还有这么强悍的战斗力!”
董学武低声咒骂着,子弹在他头顶呼啸而过,打得后面的墙皮砖碎飞溅。
他明白,若是不尽快解决这辆掩护坦克,他们的追击势头,很快就会被日军遏制,想要全歼这支日军步兵,更是几乎不可能。
董学武在此前一个月的战斗中,早就领教到了日军老牌师团的强悍战斗力。
他们虽然靠着突袭,取得了一定的优势,但面对这些鬼子的精锐,战场局势随时可能扭转。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高强此时正趴在日军坦克撤退的下一个巷口的废墟后,手中紧握着两捆集束手雷,目光坚决。
他的耳朵里不断传来战场上杂乱的枪声和爆炸声,但内心却如磐石般沉稳。
刚刚,在反坦克炮伏击失败后,陈望便通过无线电给他发来的新的指令。
他现在正按照陈望的命令,飞奔到了八十多步后的巷子中,匍匐在最佳的伏击位置,等待日军坦克。
高强深知这个任务的危险性,但这并没有动摇他的决心。
在罗店的时候,他曾经见过胡琏的部下,成功利用集束手榴弹,将数辆日军坦克炸成废铁。
今天,他也将施展这一“大力出奇迹”的战术。
不过,现在的战场局势还要更复杂,他在巷子里,根本看不到日军坦克的踪迹,密集的枪炮声更是隔绝了后者行进的轰鸣声。
因此,他只能听从身后通信兵传来的,陈望的命令。
在看到巷子后的通信兵突然做出了进攻的手势,高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
他迅速调整姿势,手中的集束手雷握得更紧了些,而后猛地起身,朝外冲去。
日军的步兵在遭受了打击之后,并没有完全溃败。
他们依托那辆还在顽强后撤的九七式中型坦克,开始组织反击,用手中的步枪和轻机枪压制着国军的进攻。
不过,他们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锐气,再也没有人敢冒着枪林弹雨发起冲锋。
与此同时,坦克上的两个机枪手拼命地操作着机枪,试图用火力封锁住国军的进攻,国军的士兵们被迫隐蔽在掩体后,进攻一时受阻。
“狗日的,老子来了!”高强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随即弯腰疾奔,向着坦克侧翼飞奔而去。
他的身影在战场上如同一只敏捷的猎豹,飞速冲出了巷子,日军的机枪火力虽然凶猛,但一时疏忽,错过了将他锁定的最佳时机。
周围的国军士兵们见状,纷纷反击,压制着日军的火力,为高强的突袭创造机会。
“快,干掉他!”
坦克后的日军中队长急得破口大骂,但他的部下,此时已经被国军的火力,打得抬不起头来。
高强如鬼魅般,迅速接近坦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即中。
日军坦克上的两个机枪手迅速调整机枪的射角,试图封锁住他的前进路线
但高强凭借灵活的走位,躲开了最后的一串子弹,紧接着一个滑铲,身体贴着地面,滚进了坦克车底。
他猛地将两捆集束手雷塞进了坦克的履带下方,随即从另一边飞速滚出,翻滚着身体躲进一对面的废墟中。
“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战场,火光和烟雾腾空而起。
那辆日军坦克剧烈地震动起来,底盘被彻底撕裂,履带被炸得粉碎。
坦克内的日军士兵被这巨大的冲击力震得东倒西歪,他们的耳朵嗡嗡作响,完全失去了战斗能力。
炮塔中的两个机枪手,也瞬间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摔出,重重倒在了地上。
而此时,正准备带着士兵冲锋,看到这一切的张振东,根本就是一脸的惊愕。
他看着日军在撤退中,慢慢站稳了脚跟,原本已经准备亲自带队冲锋,与对方决一死战,但战场形势却在此时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日军的坦克被彻底摧毁,现在根本就是发起总攻的最佳时机啊!
“弟兄们,鬼子最后一辆坦克也没了,跟我冲!”张振东果断地下达了命令。
国军士兵们闻言,士气大振,纷纷朝着日军所在的位置猛扑过去。
猛烈的攻势让日军措手不及,失去了坦克的掩护,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
而那些原本企图顽抗的士兵,在看到战友接连阵亡后,心中开始动摇,刚刚恢复了些许整齐的防线,立马变得混乱。
“八嘎,不要后退!”日军指挥官疯狂地嘶吼着,试图挽回败局。
但面对国军如此强大的攻势,日军的士气已经彻底崩溃,在国军的追击中,不断倒下。
最终,数百名日军士兵,只有几十人,如丧家之犬般仓皇逃窜,撤出了袁桥镇,几乎全军覆没。
*
而袁桥镇南面,野田武二站在军用卡车上,脸色铁青,眉头紧锁。
镇子中那支华夏军队的表现,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坦克被摧毁,步兵溃散,这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结果。
突然发生的一切,都令他感到难以置信,震惊不已。
“怎么可能?”野田武二低声咆哮,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的袁桥镇,仿佛想要从中找出什么线索。
“这绝非一般的支那军队!”
野田武二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种战术,他曾经在罗店战场上见识过。
刹那间,一个名字在他脑海中浮现——胡琏。
“镇子里的,难道是胡琏?”野田武二猛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这种依靠士兵,迅速接近坦克,并以集束手雷炸毁,是胡琏在“罗店战役”中,大肆使用的经典战术。
此战术曾让日军在罗店遭受重创,而今天,居然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罗店战役中,胡琏与日军周旋多次,利用地形和决死战术,重创了日军,因此名声大噪,成为了日军极少数畏惧的国军将领。
野田武二心中瞬间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但他很快又意识到,这是个难得的机会。
毕竟,如果不尽快解决这个强敌,其将来必定会成长为帝国的一大隐患。
而且,眼前这个国军指挥官,即便不是胡琏,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重创他的部队,也必定是国军中数一数二的团级,甚至是师级指挥官。
“来人,立刻向川沙口的旅团长求援,浏河南面藏有帝国未来之大患!”
野田武二果断地下达命令,语气依旧中二气息十足。
他知道,袁桥镇的战局已经接近失控,必须依靠主力部队的支援,才能扭转局势。
而且,他也清楚,镇子里那个可怕的敌人,不会给他太多时间,必须加快完成阻击的部署。
作为一个年纪轻轻,就已经凭借战功,升任大队长的军官,野田武二对战场局势的判断,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但就在他下达命令的同时,一名军官匆匆跑入指挥所,声音颤抖地报告道:
“大队长阁下,浏河北岸发现敌军援兵,最起码有两个团,正在向我们靠近!”
“什么?!”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但野田武二根本不惊慌,甚至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低吼道:
“看来,镇子里的支那指挥官,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大肥鱼啊!
否则,支那人不可能派出这么多接应的部队”
想到这里,野田武二立马下达了加固防线,阻击国军援兵和镇子中的国军突围的命令。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透过望远镜,死死盯着袁桥镇,心中暗自祈祷川沙口的增援部队,快些赶到。
如果能来一个联队,那这些支那人,就一个也别想活着突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