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国庆看了眼台上讲得起劲的村长,低下头,轻声开口,“芸香,读书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么?”
芸香放下李景时,“我昨天跟你们说了那么多,你还点头了,难道我说的不对。”
“说得对,可我不想上学。”
“为什么?”
柳国庆扭动着身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想。”
芸香眉毛轻皱,厌学儿童果然是有征兆的,还没接触过上学,光听了两个字就讨厌,“你养殖小组的工作转交了吗?”
“转交了。”
芸香松一口气,“那就别想,村里都准备修教室了,想了也没用。”
看柳国庆嘟着嘴,还是打算再安慰几句,“我们以后就在教室里上学,不用去辛苦上工,面对那些猪、鸡、兔子还有粪。”
“可我喜欢捡鸡蛋。”
“上学总有休息的时候,就休息那一天去捡鸡蛋呗。”
“可我想天天捡。”
“那你就每天早起去捡,捡完再来上学。”
柳国荣皱巴着一张脸,“可我早上起不来,以前轮到我捡鸡蛋的时候,他俩都会放在那儿等我捡。”
芸香……,“那让你娘给你留着,反正干这活儿的又不是别人。”
“会挨骂。”
芸香直接捏着他的下巴转个方向,“你去旁边纠结去。”
刚坐好又对上柳国荣的视线,深吸一口气,“你想说什么。”
“上学不好吧。”
芸香嘴角轻轻往下拉,“谁告诉你的,上学怎么可能不好。”
柳国荣双手环抱在胸前,“我自己想的,如果上学是好事的话,不会那么多人劝,还耗费这么多精力。”
芸香捏紧拳头,“如果它不好,还耗费那么多人力物力,你说大家是不是脑子有病。”
“那为什么啊,天上掉下来的工分大家不知道抢吗?”
芸香迎上柳国荣的视线,微笑着说出一句,“你猜。”
瞪住凑上来的柳建国,“说吧,你又是哪儿没想通。”
“我不知道”柳建国挠头,“我只是看到他俩都上来跟你说话了,我好像也应该过来跟你说话。”
芸香……,“我真是谢谢你哦,现在我俩说完话了,你回去坐着吧。”
“好。”
开完会芸香和李景安开始做桌椅板凳,这些东西得学生自带。
芸香按住李景安的柴刀,“用刀的时候不要心不在焉,容易伤到手,在想什么。”
“你不是说上学挣工分吗?为什么我们每个人还要交200个工分呢。”
“上学是要挣工分啊,每天两个,村长不是说了吗。”
“你没说要交200个工分啊。”
“那是学费,你也没问啊。”
李景安……,“我不想去上学了。”
劝了一早上的芸香,现在劝不动一点,撸起袖子,“我没听清,你刚刚说了什么,警告你好好说话,我今天的耐心已经要耗尽了。”
李景安嘴巴一瘪,“为什么你都会慢慢跟他们三个解释,到我这儿只会撸袖子威胁。”
芸香……,大脑宕机,李景安如果再犟,自己可以打回去。
可他委屈上了,自己该怎么办。
眨巴着眼睛看着李景安,他不仅没有好,还有越来越委屈的趋势。
呃,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
赶紧放下袖子,“我撸起袖子只是有点热,没别的意思,我……,我就是被他们三个气到了,不是生你的气,你说,我好好解释给你听好不好。”
李景安继续瘪着嘴,“那上学之前我想多挣点工分,把我俩400个工分的学费挣出来,这段时间你洗碗成不。”
“洗碗而已”芸香赶紧点头,“都包在我身上,你别委屈了行不,还有什么难受的都给我说,我慢慢给你解释。”
李景安低着头,继续削木头,“我没什么的,干活吧。”
芸香越干越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太过分了。
把凶李景安的前前后后想了一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洗碗跟他多挣点工分有什么关系。
而且他每天的工分都是固定的。
自己是不是上当了。
要不要戳穿。
万一不是,他更委屈了怎么办。
芸香一刀宰下去,万一是,那自己岂不是中计了,这样会不会显得很蠢,最重要的是,真的不想洗碗啊。
芸香低下头凑到了李景安埋着着的脸下面。
李景安一惊,“怎么了?”
“没怎么,我看你难不难过”芸香回来坐好,他没有很快乐的表情,自己估计猜错了。
李景安站起来,“木头没了,我去厨房拿一些”走进厨房,整个人这才放松下来,“呼,好险。”
听清楚了的芸香……
轻手轻脚走到门口,站好。
李景安抱着木头出来,跟芸香来了个面对面,“你是要进来吗。”
“不,我是想问问,你刚刚说好险什么。”
“好险……”
芸香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后续,懒得听他狡辩,潇洒转头,“上学你之前你给我洗碗。”
夜晚,孙守诚再一次检查明天要带的东西,确认无误后,靠在窗边,闭眼回想明天的自我介绍和课程引入。
听到有人敲门,方才回神,“请进。”
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走到门外看不见的位置,轻轻从袖筒里拿出一个鸡蛋,放孙守诚手里。
孙守诚一下想到这段时间指桑骂槐的大嫂,推回去,小声道,“娘,我中午用柳家村给的粮食做,不会饿着。”
老妇人按住了儿子的手,“柳家村还不知道什么光景,去年才来,满打满算也就一年,家底能厚到哪儿去,拿着,读书费脑。”
孙守诚心里一下堵了起来,反复回想着“读书费脑”这四个字。
这句话自己读了多久的书,就听了多少年。
娘也从满头黑发说到两鬓斑白。
而自己,还没有考上大学,明明……
明明这一次都可以了,却碰上了国家调整教育。
眼眶一下子湿润了,“娘,我对不起你。”
老妇人揽着儿子的肩膀,“我儿子厉害着呢,这不就有人请了吗,娘永远也不觉得你对不起我。”
孙守诚有些哽咽,“嗯,我会好好干的。”
第二天孙守诚穿上那身唯一补丁,五成新的衣服,深吸一口,朝柳家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