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梅老头的福,梅云起没有被直接送进老范的手术室,被留给了薛老大,作为一个不大有尊严,但能吃饱的人形抑制器。
每日一例的死亡过后,他像个垃圾一样被丢进专属自己的禁闭室,等待明天死亡的到来。
梅云起试过逃跑,不管他逃到哪里、自心的人就像在他身上安了定位器一样很快追上,并将他的腿打断,手弄残,又丢进禁闭室,直到死亡后的复生。
咔嚓,门被打开,梅云起迎着光亮,看到了周回,他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沉静,只是空洞而无神的眼睛告诉了所有人,他是个瞎子。
周回的身后也跟着几个自心的人,他们守囚犯一样地时刻跟在周回身边,防止这么一个救命稻草跑了。
“梅云起,走了。”
周回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要一句话放走梅云起,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句的背后代价,逐渐失去的听觉。
他的嗅觉在被十夕送到自心的日子里失去,为了保命,算命本身就是借天之力窥往后之命,可一个被上天遗弃了的地方又怎么借天力,周回想了很久,他看到季棠发给了他和梅云起的消息,决定试试借怨力。
与天力的温和不同,怨力暴虐,从不受人控制,周回选择借副本的怨力算命本质就是仗着复生体质玩火自焚。
“我要见你们老大。”
自从被抓到自心来的周回开口就一鸣惊人,引起了所有在场自心组织成员的嘲笑。
老范见过不少实验物“自救”,所谓自救就是骗自己的同伴过来,让自己的同伴代替自己成为实验品,以期自心能够看在他识相的份上放了他。
这些实验品不知道,自己有价无市,救命的稻草,自心怎么可能放过一个。
“你想说什么。”
拿着沾血的手术刀,老范蹲在周回面前,语气温和,仿佛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是周回可以抓住的救赎。
回望这位连表情都没有任何瑕疵的刽子手,周回笑得嚣张。
“呐,不好意思,有些保命的秘密我只和你们薛老大说,毕竟你这么做不也是为了保命不是吗,范医师。”
用命拼来的生机他怎么可能就这么傻乎乎的丢了,满意地见到那毫无瑕疵的表情一点点裂开,周回靠在冰冷的墙上闭目养神,他笃定,薛老大会见他。
一个小时不到,他坐到了柔软的沙发椅上,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周回要见的薛老大。
“听下面人说、你要见我?”
凌厉的眉高高挑起,正如薛老大的人一样,永远高高在上,谁能想到他本质是个阴暗爬行的生物,触角遍布整个自心,窥视着一切,掌握着一切。
“是我要给你一个保命的机会。”
周回此时锋芒毕露,又是那算天算地算一切的周算师。
从没有人这么忤逆过自己、连狐道长都没有,薛老大有些来了兴趣,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不会以为自己同伴搭上狐颜就能为所欲为了吧。
“说说看。”
周回摸着新的铜钱手串、定了定神。
“你听过恶事做尽有天收吗!”
薛老大面无表情,体内的藤蔓蠢蠢欲动。
“继续。”
自信一笑,周回的语言带上了激进。
“薛老大,孽债终有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一句话让薛老大露出了凶残的面目,他的藤蔓将周回困住,想将这个揭开城市本质的实验品勒死,周回话锋一转、语气软了下来,对薛老大示弱。
“唉唉唉,薛老大,我别无恶意,就只是想活着,手下留情。”
听到这话,薛老大将人拉过凑近瞧了又瞧,眼睛里是危险的杀意。
“什么意思,你揭了我的底激怒我还想要我放了你,实验品,世上没有那么好的事情。”
话说的傲慢几近无礼,作为自心的王,他本就可以随心所欲。
“老大,别介啊,我这不是为了保命才暴露自己的能力,想让你看到我这么个实验品的价值高抬贵手,顺带放了我一个朋友就更好了。”
自信的笑容在周回的刻意改变下,谄媚又辣眼,落在薛老大的眼里却是这个实验品还算识时务,这个城市里,识时务的人很多,不识时务的人早就死在了不知道什么鬼地方,任尸体腐烂。
薛老师眼中杀意渐消,藤蔓束缚周回的力道也缓了下来,为着周回的识时务,他会给对方一次活命的机会。
“什么能力?”
周回指了指手上的铜钱,
“算卦,您那什么就是我算出来的。”
被好久没听到的词弄地差点缓不过神,算命薛老大知道,不就是那种拿了八字,在那算来算去的,这人连自己的八字都不知道怎么算出来的。
捆绑的藤蔓紧了几分,将周回被束缚的部位勒出血,那些血很快又被贪婪的藤蔓吸收消失无痕。
“没有,我算的是时运,非老大你啊。”
不知不觉地,薛老大就接受了周回的投诚,一个能算命的能力者定然能改命,再者不过是个测试罢了,他耗得起。
第二次算命是在薛老大的疑神疑鬼下进行的,他拿来了不知道是谁的八字,要周回算。
房间里这次不仅仅是薛老大,老范,阿强都在,他们是这场玄学算命的见证者。
“多情之命,死于多情,这个人应该已经死了。”
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信了周回,奉他为自心组织的吉祥物,有了那么点话语权,代价是一只眼睛。
眼睛里神采的不同很容易看得出来,薛老大这下彻底相信周回会算卦的话,算命反噬,这才不奇怪。
第三次是算的薛老大自己,他要算自己怎么活过这场劫难。
怨气侵蚀着周回的眼睛,将他可以看物的权利一分不差的剥夺,痛意让他流下血泪。
“命运告诉我,你会一直活着。”
多么美妙的言语,薛老大看着一直流血泪的周回,原本惴惴不安的心有了极大的宽慰。
这一次,他愿意放了周回口中的那个朋友,与能活着相比,一个压制戾气的工具无关紧要。
周回下去处理了眼睛,才敢带人打开禁闭室来找梅云起,他看不见梅云起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样子,他也不想梅云起看见他废物的样子。
不知道下一次算卦会失去什么,他漫无目的地在自心内部走着,梅云起已经被送到老范处治疗,有薛老大的话,周回暂时不担心梅云起的安危。
“再给我算一算命数。”
周回敏锐地察觉到薛老大语气间的急切,越是爬的高的人越是怕死,薛老大很好的演绎了这一真理。
这一下,他意识到了自己在副本的家那一座佛像的意义,那是赎罪,是恶越滚越大时的唯一慰藉。
“你的命线还有很久很久。”
得到慰藉的薛老大如愿以偿地放周回离开。
梅云起接过周回,不出意外地看到他的左耳开始出血,带着人去老范那里处理了伤口,回到周回的住处。
“你不能再给他算了,周回,我们去找季棠吧,山上的狐道长没有杀了季棠,一定也不会杀我们。”
从佛柜里拿出笔记本、周回摸索着记下发生的事,神情没有一丝改变。
“不行,薛老大不会让我们走,他的耳目已经盯上了这里,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都会有危险,你已经复生三十次了,梅云起。”
复生的最大极限是三十六次,周回现在不过是自心里的吉祥物,靠算命堪堪保住两人的命,薛老大多疑,如果让他发现自己和梅云起意图逃跑,下场可想而知。
“别担心啊,梅云起,比起你,我肯定要幸运的多,别忘了,我还有那么多条命可造。”
故作轻松地安慰担心自己的梅云起,周回摸索着将笔记放回去,薛老大现在处在惊弓之鸟的状态,显然,死神在向他们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