靡色,二楼不对外开放的包厢。
头顶灯光炽热,翟砚辞轻步走到桌球台边,右手则缓缓举起那根修长的球杆,杆头轻轻触碰着巧克粉,轻轻旋转几圈,细腻的白色粉末均匀覆盖其上。
手腕轻轻一抖,球杆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弧线,精准无误地击中了白球。
伴随着清脆的撞击声,白球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沿着预设的轨迹疾驰而出,与彩球发生了一次完美的碰撞。
随着一声轻微的“咚”,最后一个彩球应声入袋。
斜靠在墙上的谢熙舟早已见惯不怪,但还是忍不住揶揄两句,“每次跟你打台球,都有种被按在地上狠狠摩擦的感觉。”
“跟我打了这么多年,半点长进都没有。”翟砚辞抛给他一个“你还好意思说”的表情。
翟砚辞放下球杆,转身至洗手台,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将楼下的场景尽收眼底。
目光无意掠过吧台,被一抹倩影吸引。
那背影纤细单薄,背脊挺直,风骨自成。
几分钟过去了,谢熙舟后知后觉发现翟砚辞似乎洗个手洗了很久。
水流冲刷他细长白皙的手指,顺着他略显剔透的甲瓣流淌而下。
人是在洗手,但魂儿不知道被楼下的什么热闹事给勾走了。
完全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不对啊,翟砚辞向来都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
他对任何事情都是一副冷漠的模样,似乎这个世界上没什么事情能入得了他的眼他的心。
谢熙舟心生疑惑,走至他的身后,循着他的视线看去。
楼下酒吧人头涌动,一时间,谢熙舟也猜不准到底是什么事还是什么人勾起了翟二爷的兴致。
“在看什么呢?”
翟砚辞这才恍过神来,关上水龙头,抽两张纸巾擦手,薄唇轻启,“吧台。”
谢熙舟定睛一看。
原来是江晚禾来了。
他早该猜到的。
“我可听说了,她那晚在你房间里呆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快中午才离开的。”
“她离开的时候,身上穿的可是你的衬衫,走路都快要走不稳。”谢熙舟“啧”了一声,“看不出来翟二爷的腰力这么好。”
翟砚辞眼眸微眯,从喉咙深处溢出一声笑,“过奖!”
此时,吧台。
“晏礼哥他都帮我查到了什么?”江晚禾问。
许晏礼是许倩的亲哥哥,是云城刑侦支队的队长。
这些年来,江晚禾一直暗中调查杀害江千雪的凶手。
“是这样子的,我哥前几日协助兄弟单位抓捕一名在逃嫌疑人,在东安市一个叫清溪镇的地方发现一个中年男子的外貌,跟你的描述十分贴切。”
许倩拿起手机给江晚禾发微信,“这两张照片是我哥偷拍的,清晰度不是很高。”
江晚禾低头看手机,照片上的男人看上去五十多岁,一脸凶相,左眉中间有条明显伤疤,眼神中藏着杀机非常狠辣,一看就是个狠角色。
“像他。”江晚禾神色隐隐有些激动,“像,真的像。”
二十年过去了,江晚禾仍然记得当年绑架她的那个男人的模样,不敢有半点忘记。
刑警模拟画像专家根据江晚禾的描述,绘出了凶手的模样。
“我哥说不敢确定就是他,目前也没有实质证据,所以不敢打草惊蛇。”许倩道:“但你放心,他已经安排了人暗中盯梢着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
“太好了!”江晚禾道:“这样吧,我明天动身去东安市。”
“我哥就知道你会这样说。”许倩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他让我务必要转达你,你不用去动身去东安市。他有任务要执行,还需要留在东安市一段时间,他说他会继续调查这个案子的。”
“可是……”
许倩打断她的话,“我知道你报仇心切,但是你去了又能怎么样?再说了,你信不过我哥吗?”
“我怎么可能信不过晏礼哥。”江晚禾心想许晏礼这样安排肯定有他的道理,要知道他从小便是家长嘴里别人家的孩子,在他在总能让人觉得踏实安心,“既然晏礼哥都这样说了,那我听从他的安排。不过,有什么消息,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放心,对你我不是能藏得住事的人。”许倩轻轻摇晃手里的酒杯,看着腥红的液体与杯壁碰撞,“晚晚,其实你也不必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虽然说江家那位老太太死活要把江千雪的死怪在你的头上,但我们都很清楚,她的死……只能说是一场意外。”
江晚禾的脑海里浮现一张青春明媚的笑脸,逆着阳光,冲着她招招手,“晚晚,快来看小姑姑给你买的漂亮裙子。”
“小姑姑,你以后也会给我买好多好多漂亮裙子吗?”
“那当然啦!我们家晚晚小公主,必须每天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江晚禾只觉得胸口堵得慌,眼底的水汽氤氲上来,闷痛得几乎连嗓音都变得嘶哑,“那天,如果不是我吵着要她带我去游乐园玩,她就不会死了。”
那天是六一儿童节,她缠着江千雪带她去游乐园玩。
所有的欢声笑语都在夕阳西下时嘎然而止。
姑侄二人刚走出游乐园,一辆破旧的面包车急刹堪堪停在她们的面前。
后排车门被拉开,两三个戴着鸭舌帽把脸蒙得严严实实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动作粗暴地将她们两人强塞上车。
这事儿就跟电影里演的一样,绑匪狮子大开口勒索要三千万。
只要现金,不许报警,不然撕票。
头一天,绑匪对她们姑侄二人还算客气,不打也不骂,给江家预留了一天时间筹备现金。
第二天,绑匪与江家人约好交易地点。
为首的绑匪叫强哥,反侦能力特别强,敏锐发现在交易地点四周有警察埋伏,立即开车调头。
在那个破旧肮脏的荒废仓库,三名绑匪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江千雪的身上。
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晚禾还经常梦到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耳边充斥着江千雪绝望而凄厉的惨叫声。
黎明破晓之时,江千雪死了。
被那三名绑匪活活折磨而死,身上竟然没有一处皮肤是好的。
他们逃跑之前,江晚禾也被他们扔下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