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谁来了?
他们想不到,能使役此等冷冽的骑士能有谁。
凛冬骑士,或者是雪岭骑士?
前者似乎是邪魔族,后者只是单单出身于谢迩顿罢了。
但前者也没这么极端的能力。
酒吧的门被推开,这次的来者直接令众人乃至黛洛蒂都为之一怔。
邪魔,三米多高的纯粹的温迪戈。
不是邪魔族那样的类人模样,而是隔着老远也能感受到远离文明的蛮荒原始,仅凭本能就可以辨识的纯粹邪魔。
严冬的风暴自他身侧侍立,任凭邪魔的意志肆意左右。
而黛洛蒂显然是最为震惊的那位,因为她的火焰并非是单纯的燃烧,而是借由家族传承的术式所做到的异火,用以燃烧的不是物质上的存在,而是生命自性深处那一抹灵魂。
尽管这样,火焰还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寒冷所掐灭。
温迪戈俯身钻进门内,弓着背脊,俯视着在场的众人。
漆黑的身躯干若枯枝,空洞的眼窝里空无一物,骷髅般的头颅仿佛经历了漫长的岁月,枯朽的气息无声述说着他的诞生来自古老的过去。
他没有其他邪魔那样的凶暴和恶意,平静地扫视着这些生命,就好像在审视一样。
“这……”
这番打破的意外令谁都没有想到。
他们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谁才是那个最该被注意的敌人。
“——*不必惶恐*。”
仿佛是梵音回荡,一种带有莫名震荡的振动从温迪戈的齿缝间传出。
听到这个声音的人,无一不感到透彻的镇定,无论是忌惮还是杀意,都被无形地抹平下去。
或者说,镇压——
他们没法说服自己的身体,就好似这副身躯已经不属于自己。
他们无法让自己再有办法去握住凶器,此时此刻犹如半个木偶一样。
“咒言……”黛洛蒂喃喃道。
经验告诉她,这种能力绝对是源自恶灵与邪魔。
然而,经验却只告诉她应当规避咒言的影响,了断发起咒言的那人就可,却没有除此以外的任何手段。
她分明能感觉到,来到此地的温迪戈绝非是她能够对抗的存在。
换个说法,便是“根本无法战胜”。
——现在,唯有这头温迪戈主宰着现场的一切。
他为何而来,无人知晓。
众人注视着这位邪魔,眼里充斥着不解的神情。
“告诉我,杀手——你为了什么而效忠于你的组织?”
邪魔说出了人类的语言。
“……无可奉告。”
“既然这样,我是否可以认为——「所谓的影庭不过是买凶的下家,成员都是手染无辜之人鲜血的罪人」?”
猩红乍现,如同睁开了异样的眼眸。
先贤周围的冷冽更加刺骨,黛洛蒂甚至觉得自己的指节已然僵硬,还能握住剑柄仅仅是因为寒冷冻住了肌肉。
既不能握紧,也不能松开。
“这片国度的阴暗,意料之中,也超乎部分意料……”
漆黑的尖爪伸出,仿佛是魔鬼的摄取。
“你们若是被人们以公理拒绝,那么你们的辩驳毫无意义。违背众群基理去行使恶事的,又能有什么好人?”
无法恐惧,就连生命最开始的本能都无法被调动。
黛洛蒂只觉身体僵硬到如同雕塑,连躲闪都无法做到。
只能眼睁睁看着尖爪遮盖住她的视野,寒气渗透进皮肉之下的每一寸神经。
但,似乎还有后来者接踵而至——
砰——
门扉被撞开,接着便是闪耀着光辉的阔剑径直挥下。
稚嫩却勇敢的声音大喊道:“正义裁决!”
攻击并非被抵挡,但劈在温迪戈背后的瞬间,却只有如同坚硬之物碰撞的崩开。
来者的手都要麻了,差点武器脱手。
众人再一次调转目光,门口那个人是一位金发的少女,特征明显到几乎不会认错的地步。
崇光家族的玛莉娜,最近的新人竞技骑士。
她没什么出彩的,换句话说,她甚至不能保证能和他们这些老油子简单打个平手。
就是这样的年轻人,却选择进门就对这头温迪戈一记劈砍,还附带了崇光家族血脉传承的光之术式。
如此全力,换来的是毫无作用的下场。
“小艾莉,你在做什么!”
“别这种时候突然蹦出来趁能耐,快走!”
也许是因为关心这个估计和自家孩子差不多大的女孩,一些竞技骑士出声叫她离开。
尽管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来这儿,也不知道是跟来的还是恰逢路过发现,总之他们都不想她趟这场浑水。
温迪戈仅仅扼住了黛洛蒂的身躯,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的那位年轻的女骑士。
其他人原以为温迪戈会很愤怒,但显然,他异常地平静。
“你因为什么而挥下这一剑?”
询问而非疑问,似乎他能洞穿人心所想。
而玛莉娜咬牙开口:
“因为你是坏人!”
真是个纯粹的回答,一如她的心灵,天真令她纯粹,也令她不懂世事曲折。
“那么,我为什么是坏人?”
“因为,呃……”
她支支吾吾片刻,但重新抬起头的表情显然是压根没有想出来。
“因为你是邪魔,你就是坏的!”
“先贤可曾箴言邪魔就一定必须杀死?”
“这……”
温迪戈将手中的几乎要被冻到无法知觉的黛洛蒂挪到身前:
“你认得她,对吗?”
“黛洛蒂姐姐……真的是你?”
然而被冻僵的女性却合上双眼,仿佛在否认。
可是那副容貌,她绝不会认错。
玛莉娜重新握紧了剑柄,脸色愤懑。
“你还伤害我敬仰的长辈,你——”
“难道她杀过无数的无辜人,就不在你的坏人范畴内了吗?”
温迪戈这句话与前面的都截然不同,充满了威压。
玛莉娜也被吓到,本能地退却一步。
“这,这不……”
“这不一样?孩子,你知道自己出于什么立场说这句话吗……”先贤夺下黛洛蒂手中的杖剑,扎在面前的地板上,“你的发言,和所谓的正义,都不过是出于自身的一己之见与自私自利罢了。”
“那你又有什么资格——”玛莉娜的气愤难以遏制,毕竟太过年轻,要是自己并不算“好”的部分特质被挑明,这个年纪的人总会控制不了自己。
而先贤给出了回答:
“我之所以评判和干涉,是因为这万年以来的文明因我而起,我予以众群自由,同样也守望着最客观的普适观念。”
“我的资格,从不是由别人所赋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