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魔王不愧是中危级怪诞。
在江太白和东尚恭两人消失在拐角以后,它很快便冷静了下来。
人魔王看向身侧的两座奇形怪状的石峰,眼中闪过一道骇人的红芒。
轰隆隆——!
正在飞奔的两人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阵阵石块坠落的声音,滚滚浓烟蓦地升腾而起。
“该死!”
东尚恭咬了咬牙,恨恨地瞟了身后一眼。
中危级怪诞通常已经具备一定的灵性。
这人魔王更是以力量和智慧并存而成为中危级怪诞中最为恐怖的存在之一。
恐怕是那个家伙将周围的地形加以破坏,让碎石与砂砾铺满身下的地面,隔绝了油脂。
咚咚咚……
身后,人魔王的脚步声如重锤般沉闷地敲击着地面,初时模糊而遥远,却渐渐变得清晰且急促,追赶着两人的脚步,在沉静寒冷的空气中愈发显得紧张而压抑。
并且伴随着大地的震颤与石峰之间的摇晃,人魔王必然已经彻底被激怒陷入了狂暴。
为了追杀两人,完全开启了横冲直撞模式!
“恩人,你刚刚要是听我的烧把火,那个怪物肯定已经死翘翘了。”
“别放屁了,你是专家还是我是专家?”
“就算不能烧死,也能让引燃的黑烟吸引其他存在的注意力。”
“……”
东尚恭没工夫向江太白解释具体情况。
他背着江太白,两人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丘陵、沟壑之间流窜,时不时还会遇到一处绝壁,必须要尽快掉头寻找新的方向。
已经锁定两人的人魔王因为前者时不时地需要走回头路,此时已经极大程度上拉近了双方的距离。
危险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
而拖着一身伤势还要照顾江太白的东尚恭却已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看着自己身上鲜血淋漓的伤口,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东尚恭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弟弟,你恢复的怎么样了?”
“我叫江太白,不叫小弟弟。不过,托你的福,已经好多了。”
东尚恭点了点头,从衣袋中取出一枚暗红色的纹章塞到江太白的手中。
“那你接下来自己跑吧,不要回头,有多快跑多快。找一处相对安全的地方躲起来,这是个信号发射器,不久后就会有人找到你。”
“恩人你呢?”
“我给它制造点麻烦。”
说完,东尚恭将江太白原地放下,微笑着拍了拍后者的肩膀。
“记住,今天救你的人,是大帅比东尚恭,以后再见到我可别再满口的恩人了。”
最后,他还不忘耍帅地整理了一番自己破烂的帽檐。
“走!”
江太白遵照着东尚恭的指示,埋着头向前飞奔,一刻也不敢停留。
看着渐渐远去的江太白,东尚恭默默地从怀里取出一根香烟点燃,嘴里还骂骂咧咧道:“踏马的,有小孩在旁边差点憋死我了。”
说完,他转头看向身后不远处那道刚刚追赶而来的恐怖身影,嘴角勉强勾起了一丝冷酷的笑容。
“大块头,你不怕吸二手烟吧?”
正在奋力奔跑的江太白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从未停止过逃离的脚步,但身为普通学生的他,毕竟体能和跑步速度都不在行。
为何东尚恭到现在都没有赶上来?
而且……那个怪物的脚步声也已经许久没有听到了。
哒哒,哒……
奔跑的双脚缓缓停止,江太白站定在原地回头望向身后,双眼之中满是思考与犹豫之色。
“东哥他不会……”
江太白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些不太美妙的画面。
是,江太白本应是不怕死的,一个坚持自残了九年的人怎么可能会怕死?
但是在他已经可以重新拾起画笔进行绘画,曾经的梦想也不再那么遥不可及之后……
他变得怕死了。
但江太白同样清楚,绘画一途容不得内心污浊。
一个人的心被污染了,他画出来的画自然也是丑陋不堪的。
他明白,以东尚恭的本事如果想要从怪物手中逃走,慢慢等待支援,这并不困难。
但后者还是选择了战斗到最后。
因为他要让江太白逃出生天!
我生他死,这看似平等的交换,但在江太白这里说不通。
要活,就一起活!
江太白下定了决心,直接原地掉头,向着东尚恭所在的方向跑去。
两分钟后,他站在了两人分别的峡谷入口。
气氛稍微有些沉闷,天空突然炸响一声雷鸣。
倾盆大雨突如其来,如同某人奏响的哀歌从天而降洒落在大地上。
江太白看向衣衫褴褛倒在血泊里的东尚恭,有些心灰意冷。
“你……为什么,回来?”
东尚恭倒在地上,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力气支撑他活动四肢。
令人难以忍受的剧痛无时无刻不在撕扯折磨着他的灵魂。
东尚恭艰难地翻起眼皮,看向不远处那道稍稍有些熟悉的模糊身影。
心中有痛,有悔,有恨……
但他说不出口。
江太白自嘲一笑道:“你以为这番举动是在救我,但你却不知若你身死,我的未来也将昏暗一片,这与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对不起。”
“你为何道歉,我是自己来找死的。说不定一会儿走的时候可以搭个伴,你应该稍微高兴一些才对。”
江太白在笑,但东尚恭却只能从前者的脸上看到悲伤。
“吼——!”
见到江太白后,人魔王第一时间就感受到了前者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诱人气息。
“我就这么美味吗?”
江太白从地面上捡起一块锋利的碎石片,在指尖轻轻一划。
唰!
刺目的鲜血自指尖汩汩流淌而出。
江太白握住杀生笔,让自己的鲜血浸染整个笔锋。
“你不是喜欢血腥味儿吗?”江太白的话语中没有丝毫恐惧,反倒是有几分向死而生的决意。
他深吸一口气,倾注全部心力,一口气将体内的源气耗得一干二净。
一弯,一横……
每一下落笔,都是一次问心;每一笔点墨,都是技艺的表演。
任他血海仇千深,浮萍有花开莲时,自有万敌刃!
伴随着一道血光闪过,一枚如含苞待放的血色莲花般的红色椭圆体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那是用鲜血制成的手雷!
人魔王疯狂向江太白冲撞而去,而后者同样一脸漠然地迎面走去。
咔哒。
手雷的保险销已经拉开,他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来吧。
我本应早已埋葬在九岁的那个夏天!
我本应在这九年间已经亲手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机缘巧合之下,我活到了现在。
透支与偿还,这条命是时候还给死神了!
人魔王一跃而起,巨大的身影铺天盖地。
眼前的白昼已成黑夜,心中的乡土已经立好了坟墓。
“江太白!!!”
东尚恭拼尽全身仅剩的一丝力气嘶吼而出,但并不能唤醒那颗已经封闭的心灵。
江太白缓缓地闭上了双眼,手中紧握的手雷举过他的头顶。
人魔王的血盆大口以铺天盖地之势,即将把他彻底吞下!
轰!
突然,一声巨响回荡在悲凉的土地上,倾盆大雨骤然停息。
江太白被一股强烈的气浪推出,整个人向后倒飞而去。
乱石纷飞,眼前掀起了一阵沙尘狂风,一柄布满古怪纹路的黑色巨斧陷入他身前的地面。
人魔王的巨大身影,却已经不见其踪。
“小子,觉悟不错。”
江太白艰难地抬头,直视着血月之下的两道峰影。
在两侧绝峰之上,一共站着四道身影。
他们如同身负月辉的守望者,俯瞰着大地的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