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喧哗的霓虹闹市下,因为几道刺耳的警笛声响起,气氛变得有些压抑和沉闷。
三辆特警车将一名少年与一名美妇彻底包围。
窗口中,车门后,车厢后……
到处都有冰冷的枪口指向站在中间的少年。
其他赶来的民警在周围迅速拉起了警戒线,附近的市民看向那两道被包围的身影,彼此之间小声讨论着。
“那不是江家的吗?”
“果然这江家都不是什么好人,一个耳背,一个身体残缺,哪来的本事赚钱住大别墅的?”
“就是,看这阵仗,恐怕干的坏事还不小哩!”
一名民警躲在特警车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个脑袋来,拿着大喇叭对着少年喊道:“最后警告一遍,把手举起来!”
少年身旁的美妇一脸慌乱地看向周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急得不断拉扯着身旁少年的衣袖。
“太白,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要把咱们围起来?!”
江太白看向身旁的美妇,眼中闪过一道歉意与悔意。
如果那天我能够拦住他们的话……
唰唰唰……
江太白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美妇用手指比划着什么。
特警以为他是在向人打暗号,再度厉声警告道:“停止你的一切行为,立刻束手就擒!”
咔咔——
十几把自动步枪同一时间关闭了保险器,将子弹上膛。
一众荷枪实弹的特警严阵以待!
那是手语……
江太白在告诉美妇:“姑姑,他们是来找我的,今天你自己在家吃饭吧,我就不回去了。”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高高举起自己的双手,向着面前的特警们缓缓走去。
美妇如何感受不到江太白传达出的情感?
这一次离别,下次再见面已不知何年何月。
那可是她九年来亲自抚养长大的侄子,是她的骄傲!
一时间,她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太白是好孩子,他才刚高考完,填完志愿!”
“他在学校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有着大好的未来,不可能犯法的啊!”
“警察同志们求求你们,放了这苦命的孩子吧!”
泪水不断从美妇的眼眶中涌出,她崩溃大哭,甚至不顾自己身上洁白的长裙跪倒在满是泥土的地面上。
“警察同志,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
女人在哀嚎,在呜咽……
晴朗的天空在这一刻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一道雷鸣在所有人的耳边炸响,震撼心灵。
不知是天公在为美妇伸冤做主,亦或是对少年做出过丧尽天良的恶事而感到愤怒……
雨水彻底打湿了美妇的衣衫,孤零零的身影看上去尤为可怜。
江太白强忍着内心的悲伤,以祈求的神情向着面前的警官们说道:“带走我,看好我的姑姑。”
看着如此美丽的女子孤身一人在雨中悲恸,警察们也是感到于心不忍。
“分两拨人,上!”
咔咔咔……
一瞬之间,十几名特警蜂拥而上。
一批人直接将江太白摁倒在地,将他死死地控制住。
地面溅起的泥泞沾满他白皙的面容。
另一批人则是赶忙搀扶起美妇向着可以避雨的地方缓缓挪动脚步。
“我耳朵听不见声音,拜托你们告诉我,太白他犯了什么错?!”
美妇已经哭干了泪水,大雨冲刷了她神情上的悲伤,看上去如同一位不悲不喜,对生活已经绝望之人。
她从怀中取出沾染了泪水的白纸与铅笔,递向周围的警察。
距离他最近的一名特警心疼不已,犹豫再三后,还是决定在纸上写下真相。
“他是……连环杀人魔。”
……
时间回到五天前。
夏日的江都就犹如一个巨大的烤箱,所有人都身处熔炉,生怕下一秒整个人就融化其中,是名副其实的“吃人”城市。
城市里的气氛低沉而又平静,空气中带有几分诡谲。
三名穿着清凉时尚的少年站在街角一家已经关门的电玩店前。
即便身上都早已被汗水打湿,但在他们的脸上仍然能够看到朝气蓬勃的笑容。
高考结束也没几天。
大概他们都是刚刚解放不久的高考生,也难怪这群年轻人在这个令人提不起劲的天气下也能如此有活力。
“江太白,这边!”
其中一名少年抬头看向正在朝着众人缓缓走来的身影招手呼唤。
那人相貌俊秀,身上充满了书香气息,皮肤白皙,身形瘦弱,神情清冷,看上去是一位标准的文学少年。
他看上去情绪不佳,面色苍白,气息虚浮。
状态十分不佳。
“这家店关门了,我们几个讨论了一下,接下来要去天悦商场玩。也不远,就一公里的路程。”
“咱们要不打个车吧,我看江太白已经快撑不住了。”
少年们你一言我一语。
随后他们转过头来看向在阳光下有气无力的江太白,眼神之中却看不出几分担忧之色。
这些都是江太白的同班同学,高中三年也没有太多交集。
只不过今天他被叫过来凑数,因为电玩店有不少四人项目。
江太白收起自己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嘴角缓缓绽放笑容道:“我没关系的,这是老毛病了。”
是啊,老毛病。
自从九岁那年起,脑海之中就不断有陌生的声音传出,折磨得他痛不欲生。
说什么要让他帮忙画画,莫名其妙的。
这期间他也找过不少心理医生,但给出的建议都是把江太白往精神病院送。
就算江太白自己不在意,抚养他的姑姑肯定也不会同意。
他的姑姑最心疼的人,就是自己的宝贝侄子。
“既然小白也都这么说了,而且就剩下一公里路了,打车是否有些……”
“等等,这个地方我没少来,印象中是有一条近道的!”
名叫陈伟的少年指向一旁的暗巷。
这条暗巷深邃幽暗,一眼望不到头,周围都是三四十年前的老旧建筑,看上去平平淡淡。
但大家伙心中都本能性地产生了一股抵触情绪。
“要不咱们还是打车去吧,听说江都最近挺不太平。”
“都法治社会了还能突然蹦出来个杀人犯不成?包没事的!”
见到陈伟已经向着巷道中走去,众人只好快步跟上他的脚步。
江太白犹豫了一番,看向面前充满无边黑暗的巷道,心中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但看着三人缓缓深入的背影,他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走在队尾。
“陈伟,这真的是前往天悦商场的近道吗?”
“这里好臭啊,感觉是什么东西腐烂的气味。”
几个人捏着鼻子,脚下小心翼翼地迈过一袋又一袋垃圾。
其中不乏掺杂着一些小动物的尸体,有被利齿啃咬过的痕迹。
陈伟也有些捉摸不透。
但碍于自身面子,他没有让众人立刻掉头返回。
“再走一走吧,应该没问题。”陈伟淡淡道。
江太白气喘吁吁地跟在队伍后面,生来对于事物感知敏锐的他,感受到了背后蓦地出现了一股寒意。
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当即转头看去,却只能看见几只老鼠躲在垃圾桶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原来是鼠鼠啊……”
楼栋之间的暗巷错综复杂,稍有不慎便会走到错误的岔路上。
陈伟走在众人的最前方,他已经被空气中的气味熏得快要睁不开眼睛了。
即便是捂住鼻子,也能嗅到一股令人作呕的古怪气味。
而且伴随着众人不断深入,这股气味越来越重!
终于是有些忍受不了了,作为领路人的陈伟最先放弃,准备掉头返回。
“不好意思,好像是哪条岔路口不小心走错了,咱们还是回到大道上吧。”
“真是的,让大家白白走了这么久。也就好在这暗巷里很凉快,就跟进了空调房没啥差别。”
是啊,能够在如此恶臭的环境下坚持前进,在众人心目中的唯一动力也就是这里十分凉快的环境了吧。
自从众人走入了这条暗巷,到处都充满了古怪。
大家心底下都有些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
“走吧,原路返回。”陈伟话音一落,便率先转身向后。
众人无奈耸肩,刚想再调侃陈伟几句。
但紧接着,他们看到陈伟的面色突然变得煞白,整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双眼浮现出面临死亡时才可能产生的惊恐之色。
“陈伟,你怎么回事?!”
众人被陈伟这么一搞,心里也有点发虚。
这群少年纷纷转身看向背后。
这一刻,他们的大脑都陷入了一片空白。
那是一个不可名状的古怪生物。
身体高大宽厚,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将整条巷道堵得严严实实。
因为面向背光,众人难以看清其真容。
只能看到那令人匪夷所思的身形轮廓,以及犹如剑齿虎一般的巨大獠牙!
它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究竟尾随了多久?
没人知道,这个古怪生物自始至终没有发出过半点声响。
就像是一只无声的幽灵。
“跑!”
也不知道是谁率先喊出的这一声。
几名少年疯了似的转身就跑。
“妈妈我要回家!”
而那个可以称之为怪物的生物就一动不动地站定在原地,没有丝毫追杀众人的意思。
就像是在享受猎物因为恐惧而惊慌失措的猫科动物。
人生中第一次近距离与死亡接触,这些不过十八岁的少年根本没有办法保持自身头脑的清醒。
江太白也在拼尽全力奔跑,甚至一度赶上了前方三人的脚步。
陈伟瞥向紧随其后的江太白,眼神中闪过一道阴狠的目光。
江太白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运动能力本就差劲的他,已经快要筋疲力竭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前面三人在一个转角处拐弯,便拼力加快脚步想要跟上。
但是,就在江太白转过弯的一瞬间。
他突然被一个不明物体重击到脑袋,当场摔倒在地。
发昏发胀的脑袋,酸痛的四肢让他难以快速起身。
视线的余光只能勉强捕捉到身侧那道不断向远处跑去的身影。
是手持着一根水管的陈伟。
刺目的鲜血从江太白的脑袋上汩汩流淌而出。
他自嘲一笑,视线渐渐被黑暗所吞噬。
“我确实是一个合格的牺牲品。”
在彻底昏厥过去以前,江太白听到了一道沉重的脚步声不断向他靠近。
大地在震颤,楼栋在摇晃,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够制造出的动静。
……
“东尚恭,你确定它逃到了那里吗?”
“大姐头,根据卫星图像显示,那个家伙两天前进入到这处暗巷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那应该错不了,这可是中危级怪诞,继续放任下去整个城市都将陷入危险当中。必要时,可以把附近片区都拖入诡都中。”
“明白!”
一道穿着黑大衣,头顶黑礼帽的身影此时正站在江太白等人来时的巷口处。
稀稀疏疏路过的行人都不由得为之侧目。
这个在街上裸奔也有热死风险的鬼天气下,竟然还会有人穿得那么严实走在大街上。
男人默默地点上一支烟,拿烟的手不断在颤抖。
“一个月,三十四条人命。管你是什么怪诞,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你活着离开这里!”
男人胸中的怒火已经快要喷发而出,他那看上去极具亲和力的面容此时也变得狰狞无比。
“啊!!!”
突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打破了整座城市的平静。
明明是热得发昏的炎夏,却在周围人的心中扎下了冷冽的一刀。
好惨!
究竟是遭受了多么大的痛苦,才能发出这般惨叫?!
“不好!”
男人愤怒的神情上闪过一丝懊悔。
“【一叶障目】!”
他赶忙从衣袋中取出一片翠绿的树叶贴在身旁的墙壁上,随后迅速跑入暗巷中。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名男人在进入暗巷的一瞬间就凭空消失了。
但偏偏目睹了这一幕的行人,他们的心中却没有产生丝毫违和感,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简直就像是那个男人的存在被暂时性抹除了一般。
……
嗡——!
一阵剧烈的耳鸣声突然响起。
江太白只觉得大脑如同被人生生撕裂了一般,剧痛不已。
也不知道经过了多久,在一阵天旋地转的目眩过后,江太白重新清醒了过来。
黑暗消散过后,出现在他眼前的不是怪物的血盆大口,而是一只悬浮在半空中的画笔。
青紫色的笔头,白玉制成的笔杆。
笔杆的尾部烙印着两道金灿灿的字。
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