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府。
“爹,您可是已有了决断?”
季敏之年轻的脸庞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气恼,即使父亲乃是官居一品的丞相,他仍旧十分不甘心的咬牙质问道。
“我娘也是你的正室,我也是你的嫡子,我姐是你唯一的嫡女。还有庶弟庶妹他们也是你的亲骨肉。我们这么多的人加在一起,在你心里依旧抵不过一个季蕴之吗?”
季洵状似随意的翻阅着手中书册,他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上一眼愤懑的次子。
“为父自有道理,难不成还得与你禀明原委?”
“儿子不敢!”
季敏之恭敬行了一礼,心中再是有恼怒,也不会乱了他相府嫡子的气度。
“我只是在替季家忧心,季蕴之他如今到底是想做什么?明知道帝后对他心中有芥蒂,不说安分守己竟还三番两次的跳到江家人面前去蹦哒,他是真觉得皇后娘娘如今修身养性到贤良淑德的地步,不敢再拎刀砍他了?”
“季敏之,慎言!”
季洵一脸不悦的放下手中书册,皱着眉头看向这心计手段总是逊上一筹的次子,声音中充满了为父的威严。
“那是你的嫡亲长兄!”
“呵,你倒是时刻都记着他是我的嫡亲长兄,可他还记得我这个异母兄弟吗?”
季敏之冷冷的嗤之以鼻。
“当年他去堵已经被赐了婚的江家大姐姐,还勉强可以说是岁数不大犯了糊涂。可他如今年岁几何了?前段时日他三番两次的去赌晗姐儿是个什么意思,爹你千万别跟我说你不知道!”
“所以啊老二,这就是你永远差你大哥一步的原因。
他是什么心思我当然知道,你是什么心思我也知道。但是他敢付诸行动,你为什么不敢?
既然不敢的话,又为何还要在你爹面前义愤填膺的告状?”
季洵的语气中竟然充斥着一种蛊惑,听着可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打小就看上了江家大丫头,他敢伸手去争。得之是幸,失之是命,最起码他伸手了他争了。
可是你呢?
季敏之你告诉为父,你打小就一门心思的围在江家二丫头身后转悠,可你敢伸过一次手吗?”
“我…”
“你不敢对不对?
为父甚至敢断定,你应该从来不曾在江家二丫头面前表露过任何心迹。
所以你看,由于你的这种懦夫行径,就注定了江晗那丫头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的。
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会看上一个懦夫!”
“不是,我是不想让她为难…”
“狡辩之词。”
对于次子脸上被戳中了的难堪,季洵并没有要好心开解他的意思,只听见非常不屑的冷哼了一声。
“须知这世上任何的好,都是需要百般筹谋千般算计的。天上哪有那么多馅饼掉下来,正正巧的砸你脑袋上?
当初的郭家儿子也中意江家二丫头,人家怎么就敢表露心迹,怎么就不怕给心仪的女子带去为难?
现在的李家老五当初混的还不如你得江家二丫头青眼,那为什么人家就能天时地利人和的凑到一处,顺利抱得美人归?
说白了就是一个字,赌!”
看着儿子苍白的脸色,当爹的一点不心疼,继续戳心戳肺。
“别给你自己的胆小懦弱找借口了,你就是不敢赌罢了。
你害怕豁出去了却押错宝,怕最后弄的连那个虚伪的朋友位置你都没地儿坐,是因为这样吧?
啧,你可真不像你老子亲生的种啊。我季某人这一辈子就一个路数,抓住可能的机遇,就敢赌上所有放手一搏!
最惨不过要命罢了,不死我就总会有出头之日。所以才会有了现在的季相,日后才会有尊我为太公的一脉季氏传承!”
当爹的眼中野心勃勃,可当儿子的咸鱼却受不了一点鞭策。
“对,我是没有你这么会算计人心。在这一点上季蕴之才是得了你的真传,真不愧是你的嫡长子!”
季敏之嘴角边,带着与他爹弧度相似的冷笑。孩子再挫可孩子也要脸呀,被亲爹这么不讲究的掀开脸皮啪啪的扇,他终于难堪的破了大防,逮啥说啥。
“你这么敢赌这么会押宝,那你押对过一次了吗?
算计来算计去拼命折腾了这么多年,把家底儿从一开始的三瓜两枣,算计到现在的两袖清风!
你要再继续这么算计下去,估计以后史书上就得这么写。
大裕开国有相焉,曰季公。
秉性善谋,好赌。
然生不逢时命中无鸿运,一而再,再而三于从龙之功中折戟沉沙,以致家道中落飘零半生,最终……”
“你给老子滚出去!!!”
很好,当爹的终于也被整破防了。
季丞相拎起手中书册,把这不孝子给硬砸出了书房。然后坐回书桌后面闭上眼睛,长长运气不住的开解自己。
“呼~老夫乃胸有沟壑之人,岂可与那无知小儿一般计较?
这世上任何事情,都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须知棋艺再精湛,也得有局可破方能博胜。不是我不行,是差了些许运道而已。
想当年老夫也曾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老夫也曾羽扇经纶,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老夫不与无知小儿争长论短,老夫,老夫……
老子要打死季敏之!!!”
把爹给唠生气了之后,季敏之捂着被砸疼的后脑勺,一脸不大高兴的往自己院子里去。刚过了跨院门,迎面就碰上了一身白袍风度翩翩的男子,正摇着扇子脚踏风流而来。
“二弟,听闻你又惹了父亲动怒?”
“呵,听闻?你打哪里听闻的?我怎么不知道季蕴之你改属相了呢?这耳朵长的跟追风似的,晗姐儿养的那驴子估计都没你的耳朵好使!”
季蕴之笑容不变,听着对方这么辱骂自己也不动怒,更是拦住了想要拔刀护主的侍卫,然后状似宠溺无奈的对季敏之摇了摇头。
“二弟,你现在年纪也不算小了,怎么还是这般口无遮拦?打趣长兄的话得有个度,毕竟你我一父所出,我若当真是牲畜了那你又是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