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儿的眼神中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宁静,她坦然地接受了命运给予的残酷现实。在她看来,医院那苍白的病房、冰冷的仪器和无休止的治疗,不过是在徒然消耗所剩无几的时光和金钱。她心底渴望的,是能在最后的日子里,被家人的温暖与爱紧紧环绕。于是,一家人带着几盒药,告别了那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医院,踏上了归乡的路途。
小凤得知女儿身患重病时,晴儿已被病痛折磨得虚弱不堪,大部分时间只能被困于病床之上。往昔,每到集市日,晴儿总会强撑着病体,与前来探望的母亲搭话,努力不让母亲担忧。然而,随着病情愈发严重,她渐渐连这一点力气都失去了。小凤这才惊觉,女儿一直声称的腰间盘突出,竟是如陈福那般恐怖的绝症时,她只觉脑袋“嗡”地一声,仿佛整个世界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而遥远。她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尖锐的疼痛,呼吸也变得急促而艰难,整个人仿佛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那种绝望和无助如同汹涌的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然而,小凤仅仅允许自己在这崩溃的边缘停留了短短一瞬。她知道如果自己这时候倒下了,对晴儿的病情无疑是雪上加霜。所以她用力地吞咽下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将喉咙间那酸涩的呜咽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从那之后,小凤的生活里便只剩下了女儿这一个重心。不论是熙熙攘攘的集市日,还是平淡无奇的平常天;不论是阳光洒满山路的晴日,还是雨水让道路泥泞不堪的雨天,她都未曾有过一丝犹豫。每天清晨,她便迎着第一缕阳光或是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出发,沿着那蜿蜒曲折的几里山路坚定地前行。山路两旁的杂草划过她的裤脚,露水打湿她的鞋面,她都毫不在意。她的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尽快赶到女儿的身边,去陪伴那个被重病折磨的孩子。哪怕到了女儿床前,只是静静地握住她的手,看着她消瘦的面容,小凤也觉得心安,因为她知道,在女儿与病魔抗争的艰难时刻,自己的陪伴就是最有力的支撑。
有时,母女俩只是静静地坐着,相顾无言,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偶尔,她们也会努力扯出一些家常话题,聊聊村里的琐事,试图打破那令人窒息的沉默。可谁都清楚,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隐藏着对即将到来的离别深深的恐惧。她们不敢想象,一旦提及那个禁忌的话题,那勉强支撑起的坚强防线便会瞬间崩塌,被无尽的悲痛淹没。
涛涛本来是要放下手中的生意留在家中照料母亲。然而,晴儿却坚决不同意,她虚弱却又坚定地说道:“家里有你爸和外婆在,已经足够了。你那生意,一旦丢下,老顾客全都走了,再想做起来可就难了。何况如今英子怀着身孕,行动不便,你得留在她身边好好照顾,别让她太过操劳。你只要把生意经营得红红火火,我这心里才能踏实,心情好了,病自然也会好得快些。”涛涛深知母亲的脾性,无奈之下,只能暂且听从母亲的话,但他只要稍有闲暇,便立刻往家里赶,想要多陪伴母亲一些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