涛涛得知母亲晴儿身患重病的那一刻,仿若遭受晴天霹雳,整个人都懵了。在他心中,母亲一直是如铁人般的存在。从小到大,母亲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稳稳地矗立在家庭之中,为家人遮风挡雨。他从未见过母亲生病,在那些艰难的岁月里,母亲总是以坚韧的姿态面对一切,任何困难在母亲面前都如同脆弱的蛛丝,轻轻一挥手便能化解。
然而,眼前母亲每况愈下的身体却如同一把锐利的刀,狠狠地刺痛他的双眼。涛涛也不得不接受这个噩梦般的消息。他知道,这个家需要他站出来,在这至暗时刻,他必须担当起家庭的顶梁柱这一重任。
于是,涛涛找到父亲向老师一起商量,他们决定,要带着母亲前往最权威的华西医院再次寻求诊断。他们知道,这或许是最后的希望之光,哪怕只有一丝曙光,他们也要紧紧抓住。
此时的晴儿,心中五味杂陈。她心里清楚,自己所得的病和当年父亲所患的病症如出一辙,那是一种几乎宣判了死刑的病魔。她深知,痊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就像在黑暗的深渊中寻找出口,却只有无尽的黑暗。但当她看到涛涛那充满期待和哀求的眼神时,心中一阵刺痛。她不忍心让孩子因为没有为自己竭尽全力,而在未来的日子里留下终生的遗憾,于是她只能点头答应了。
就这样,晴儿在向老师和涛涛的陪同下,踏上了前往华西医院的路程。一路上,涛涛紧紧握着母亲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母亲。
到了华西医院已经是下午了,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和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人心头一紧。涛涛和向老师带着晴儿穿梭在各个科室之间,挂号、排队、检查,每一个环节都充满了紧张与不安。检查结果有的要等个一两天才能拿到。于是一家人的住宿就成了问题。
就在这时秋菊从父亲林儿口中得知姑妈来到了省城看病,秋菊顾不得伤心,心急如焚到了涛涛表哥。此时的秋菊已经结束了上海背井离乡的生活,回到这座离家稍近的城市落脚,拥有了一份安稳的工作,生活逐渐步入正轨。秋菊下班后便火急火燎地将晴儿一家三口接到自己的出租屋。恰逢年关将至,室友们都纷纷踏上了归乡之旅,秋菊在征得室友同意后,为向老师和涛涛安排了一间房,自己则与姑妈、晴儿同榻而眠。
晴儿虽不时因腰部的疼痛而需搀扶,但面容相较往昔并未有太大变化。秋菊将表哥和姑父安置妥当,才与姑妈躺到床上。她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大姑,您气色看着还行,在这大医院好好治疗,肯定能很快康复的。”姑妈却长吁短叹:“菊娃啊,大姑这病,怕是凶多吉少。我和你姑父也都看透了,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姑父都在跟我说,等我走了,他要找个什么样的老伴,说要找个没拖累、爱干净的。”秋菊愤愤不平:“大姑,姑父怎么能这样?您这结果还没出来呢,就说这些话。”姑妈无奈地苦笑:“夫妻一场,也就这样了。好在涛涛已成家,马上又要当爸,他这段时间和英子在一起也算是又过日子的样子了。亮亮有你姑父管着,我也不担心,毕竟是亲生的。只是你奶奶,我最放心不下。当年全靠她供我读书,让我有了这份工作,这些年我也一直尽力照顾她。要是我走在她前面,她的晚年可怎么过啊?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我得了这病,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这一辈子太苦了。”
秋菊背过身,悄悄抹去夺眶而出的泪水,待心情平复后,又接着劝慰:“大姑,您别想太多,奶奶还有其他儿女呢。我和妹妹也能挣钱了,家里日子会好起来的。您现在就安心养病,放宽心,肝病最要紧的就是心情要好啊。”姑妈微微点头:“嗯,你也早点睡,我现在睡眠不好,怕影响你休息,你明天还得上班呢。”
夜,深沉而静谧,如一块巨大的黑幕,沉甸甸地压在大地上。秋菊躺在床上,双眼大睁,毫无睡意,脑海里仿若有千军万马在奔腾,思绪混乱得如同纠结缠绕的麻线。她满心忧虑,暗自思忖着,倘若奶奶知晓了大姑的病情,那脆弱的身心是否能够经受得住这般沉重的打击?在家族之中,大姑一直以来都是顶梁柱般的存在,是众人心中那片永不坍塌的天空。平日里,无论其他兄弟姊妹遭遇怎样的大事小情,总是习惯性地寻求大姑的意见与决断,大姑的话语就如同定海神针,能让大家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下来。
而此时的晴儿,也在黑暗中默默凝视着天花板,心中五味杂陈,对家人的牵挂、对未竟之事的遗憾以及对命运无常的无奈,交织在一起,让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漫长而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