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弘文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偶尔干呕几声。
待胃里再无东西可吐,他这才长呼一口气直起身,看着近距离接触过的受害者,神色大变,“齐绪胳膊!胳膊!”
齐绪先是茫然地眨了几下眼,然后把视线投到手臂,头皮顿时炸了,鸡皮疙瘩层层冒起。
成片的蛆虫结队爬到了前臂,还有不少从袖口灵活钻入。
他大脑一片空白,唯有如附骨之疽般黏在皮肤的瘙痒与略硬的颗粒感,他只想马上弄掉,一次性全部冲掉!
齐绪下意识奔向湖水,边跑边脱外套,全然不理会身后的咆哮。
当他想要一个猛扎时,后背的衣服被人死死扯住。
“盐啊!”许弘文卯足劲向外扯。
千钧一发之际古川扛着5加仑的水桶冲了过来,“脱!”
闻声齐绪立马撕开上衣举起双臂,古川发力将水泼了过去。
许弘文见有几只都爬到了脖颈、胳肢窝、腰部….直接拽下对方裤子,“洗澡。”
齐绪脸上毫无血色,捡起破碎布料浸湿擦拭身体,指尖发着颤。
他很恶心没骨头的生物,好不容易才适应了蜗牛,可这玩意儿真的遭不住。
“你看着,别让它们钻我耳朵里。”
“嗯。”许弘文用布垫着手,帮忙抓深入发丝的“黄米粒”。
齐绪望着另外二人,“李医生,麻烦你检查一下死亡原因....”
李睿渊身形一僵,声音低沉:“我是医生…...不是踏马的法医!”
他脸色难看,几乎站都站不稳,“这尸体谁爱查谁查…..我呕咳咳咳!!”
人形花洒古川见齐绪洗干净了,放下水桶,怀揣着强烈的好奇心进入火车,下一秒,他喷着呕吐物跑了出来,稀碎的拉条撒的满地都是。
“啧啧啧…..”把羚牛安顿好的古灵见此一幕,嫌弃地直咂舌,她侧着脸把睡袍抛给齐绪,慢步朝火车走。
古灵戴上医用乳胶手套,又用橡皮筋把袖口裤脚绑紧,神情严肃。
小李子对腐臭很敏锐,火车里八成死了什么东西。
这会儿她又清晰嗅到了味,不是蜗牛的,像是人。
人的脂肪分解会产生酸败味和油腻的腐臭,且肠道内还有未排干净的存货,散发出的味道更加浓烈刺鼻。
她挂上口罩,塞入耳塞,迈入观光火车,“我倒要看看能多恶心....”
五人默契地止住声音,视线不约而同地聚集在黑咕隆咚的车门,等待着尖锐刺耳的爆鸣。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们什么都没听见,疑惑地朝火车前行,一个一个趴在小窗口往里瞧。
“别挡光。”古灵大力挥了下满是蛆虫的手,惊得古川尖叫起来,声线又尖又细。
众人匪夷所思地看向羞赧的古川,“你从哪发出的声音?”
古川的脸红透了,宛如煮熟的虾米。
李睿渊逐渐适应气味和视觉的双重冲击,踩上火车蹲在门口,离古灵八丈远。
他的视线循着清理尸体的纤细双手移动,不免想到了以前。
这双手曾揽着他的臂膀陪他看音乐会,给他制作小蛋糕,用他练习针灸、拔罐,喂他喝不知名的苦药….
李睿渊想着想着脸色沉了下去,眼神阴鸷。
刚谈时清早起床还会嘤嘤嘤的哼唧,后来直接爆发出像野兽般的低吼!
妈的,他当时还以为家里进熊了!
活了20多年,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实在忍不了,相比而言古川温顺不知多少倍!
“手术刀。”古灵无视往手臂爬的蛆虫,摊开手。
李睿渊掏出随身携带的刀,伸直胳膊松开指尖,任其自由掉落在古灵掌心,然后快速缩回手臂。
他是真怕古灵突然抓他,这跟长矛战士有何区别?专攻心理防线!
好在对方没这么做,一心都在女性尸体身上。
那具尸体面目全非,蛆虫大多聚集在眼、鼻、口等自然开口处。
李睿渊感觉自己没有密集恐惧症,可看到如此高度腐败的尸体,不禁脊背发凉。
“咳!”吕言谋不断滚动着喉咙,眼神一会儿看着尸身,一会儿看着古灵,心生敬佩,没有出言打扰。
古灵划开软烂的胸腔,轻微的“噗嗤”声随之响起,浑浊液体冒了出来,腐臭味再次上升n个档次。
众人同时提起衣领遮住口鼻。
虽恶心,但忍不住想看。
“多处肋骨骨折...”古灵语气沉稳,使劲吹掉前臂的蛆虫,“断端损伤了心脏导致急性大出血从而死亡...嗯...死亡时间大概一周左右。.”
古灵瞄了眼车厢内最少十来个的蜗牛壳,又歪头查看螺口大小和表面有无洞口的情况。
“蜗牛壳无其他大洞,故而人是从螺口进入,大概率被人硬塞进去的,直到受害者死亡腐烂后才密封。”
“从受害者进入到被密封这段时间,蝇类产下卵,孵化成蛆后出不去,就变成这样了。”
古灵踩着窗口跳了出来,古川即刻抱起水桶,用剩余的水浇在姐姐双臂。
古灵:“你们知道古时有种刑罚叫箱刑吗?比车裂和凌迟更令人痛苦。”
李睿渊略有耳闻:“将人锁在木头箱子,仅露个头,人体在其中只能蜷曲半蹲。”
“长时间血液不通,肌肉坏死,最终慢性死亡。”
古灵微微颔首表示“不错”,“这就是翻版箱刑。”
“那名死者骨架大,被强行塞入后很快就死了,倘若是个体型瘦小的,恐怕得多遭几天罪。”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古川不明白,不理解,“有什么深仇大恨直接杀不行么,非要这么折磨人。”
古灵摇着头笑而不语,她看向最少十节车厢的火车,目光深邃。
其他车厢不用看了,估计也有不少蜗牛壳,这么多受害者…..
“诱饵。”齐绪推测道:“他们是吸引怪物进入陷阱的诱饵,蜗牛壳可以保护他们在袭击中幸免于难。饵能多番使用,待彻底没用就扔到这儿,由蛆虫分解。”
许弘文稍稍偏头,对齐绪低声道:“抛开虐杀不提,始作俑者算是个思绪灵活的聪明人,还知道用蜗牛壳防蜗牛,比楚惊云强。”
“我不要。”齐绪听懂言外之意,依旧固执,他看着许弘文:“我帮你建个基地,你当统领,想找谁找谁。”
许弘文板起脸:“你赶我。”
齐绪喷出闷气,尽显无奈,他缓声道:“我的意思是你很有能力,完全可以独立挑起大梁,副官太委屈了。”
这是实话,不止副官,副统领都憋屈。
另外,人与人之间再有默契,想法终归有不统一的时候。
他不想强迫许弘文跟着他的想法走,也不想哪天隔阂越积越多,到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许弘文若自立门户,凭其才能,那便可进一步稳固局势。
齐绪相信许弘文能建立起不逊色于曙光的基地,坚信他能大放异彩。
而不是当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卒,无人知晓。
新基地的地方都想好了,就这里,得天独厚的安全堡垒。
他会尽全力帮助许弘文打好根基。
他想让他过得更好。
齐绪不看许弘文阴沉的脸色,握住对方肩膀:“许统领,我….”
话未说完,一记重拳抡在齐绪脸颊,力道远超之前的所有,把齐绪的牙都打掉了。
“诶你!”古川着急忙慌地扶稳齐绪,怒视许弘文:“给你铺路还打人,你是不是有病!”
许弘文脸色铁青,“齐绪,如果是我之前的话让你感到不适,我道歉。”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股决绝:“但你要是认为我非你不可,你错了,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许弘文说罢就走,却走得很慢很慢,显然是在等人喊他。
吕言谋捏着双唇,满脸写着幸灾乐祸,他眼神透出狡黠的光,突然喊了一声:“你属鳖的啊?要走赶紧!”
许弘文许久没等到齐绪开口,怒上心头,跨开步子跑进房车收拾行李。
“我没事。”齐绪感觉新牙已经长出来了,安抚古川一句,缓步走到湖边吹风。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李睿渊紧随而去。
他抬手挂在齐绪脖颈,慵懒道:“你想让许弘文分我的地界,顺便防我对隔壁禁区的核处理厂下手。”
李睿渊拍拍齐绪的胸口,目视天边的毛毛雨:“死了这条心吧,宁景城是我的,禁区可以让你。”
“我对核武器不感兴趣,那只是个震慑的摆件,咱这辈子估计都用不上。”
“但宁景城,我势在必得,如若不然,你这趟什么都捞不到,我保证。”
齐绪甩开李睿渊的手抬腿就走。
李睿渊缓缓弯起嘴角,心情大好,冲着湖面放开嗓门,“哟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