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一愣。
一阵嗡鸣声靠近，他回过头，身后出现了庞大的蚁群。
他连忙取符纸，丢了好几团火过去驱虫。
然而耳边的声音语速飞快，又问了他两个问题：
“π的小数点后一百位是多少？”
“献天城里所有人的名字？”
声音就在他耳边，清晰得仿佛是贴着他耳畔说话。
他挥舞起手中的弓箭，然而没有打到任何东西。
……什么情况，人在哪里？
他还没得出答案，身体忽地动弹不得起来。
不仅如此，飞行法器也无法驾驭了，他倒栽葱似的往湖里掉，巨大的水声涌进了耳朵。
湖不算深，他动弹不得，只能尽量放松身体，让身子不至于一直下沉。
但他又怎么放松得了？
他很清楚，自己是着了道了。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力竭的女人，是故意放弃自己的身体，去夺舍一只蚂蚁，在他毫无察觉的时刻，爬进他的耳朵，用一种他之前没看到过的方式，将他困住了。
而现在，始作俑者正朝他游过来。
是那个脸上有红色胎记的女子。
她双眼发红，周围也漾动着血色，整个人像是一名浴血的修罗。
修罗来到他身边，抽出了他手中的箭。
然后在他惊恐的目光中，将之捅进了他的眼窝。
确认能用这利器伤他后，她抽出箭，捅入了他口中。
箭头直直从后颈穿出。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何蛟要保留最后的灵力，再杀两个人。
同时也是因为，她怕杀手修为太高，一般的晶铁狼筅杀不了他，干脆用他的武器。
事实证明，这支箭足够锋利，修为高深的杀手，在被她读记忆的三十秒后，就成了一条死鱼。
何蛟把人拖上岸，取了他身上的法衣，简单为自己包扎了伤口。
与此同时，她用传声符联系上了周谦，草草说明了现状：“离河最近的丹房在哪儿 ？”
周谦听她的声音，感觉不是很妙，他报了一个位置，又问：“你要干什么？”
何蛟：“藏好。还有两个杀手。”
记忆阅读真的是个不错的技能。
她很容易就凭此找到了第二个杀手，用同样的方法做掉了对方。
第三个杀手似乎跟同僚有联结，何蛟还未去找她，她就主动来到了何蛟面前。
那人也是远程攻击的类型，正因如此，何蛟对她的最优行进路径了如指掌，她抬手之时，何蛟的箭已经射穿了她的手掌。
在她惊愕之际，箭已回到何蛟手中，朝她的腿射了出去。
或许是有同僚的前车之鉴，此人防备心重，下肢装备也够劲，竟然替她挡下了这一箭。
何蛟见状直接发问：“指使你的人是谁？”
对方没有搭理她。
杀手不需要和目标沟通，任何目标都只是他们生涯中一个冰冷的注脚。
手受伤影响远程攻击的准度，她就改用符纸，准备直接烧死眼前的女子。
考虑到障源的特性，除了武器之外，他们带的最多的就是火系攻击符纸，为的是武器失效时能够直接烧城。
铺天盖地的火网，顷刻间包围了目标，形成了一颗悬在空中的耀眼火球。
这不是凡火，温度奇高，即便那个四臂的水系法修来了，都自顾不暇，何况一个木系法修。
不出片刻，她就会烧成灰。
便是她能换躯壳又如何？这个城里已经没有合适的死人躯壳了，她长时间回不去自己的身躯，也只有死路一条。
杀手拿出更多符纸，准备继续纵火，引得城中幸存者出来。
拿符纸的手却一顿，僵在了半空。
杀手心尖一颤——距离那么远，人还在烈焰中挣扎，怎么还能用这法术？
心念才动，人已从半空坠落。倾斜的视角里，无数泥土从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朝火球扑去！
她果真没死！
泥巴迅速覆盖了火球，让它成了泥球。
像是监狱外又套了层监狱。
杀手一凛——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几秒后，泥球忽地破开，何蛟从一团水中冲了出来！
杀手暗道不妙，使尽浑身解数想要动起来，可越是挣扎，就越感觉喘不上气！
只几秒的功夫，何蛟就截住了她。
出乎意料的，何蛟并没有立刻就杀了她，而是继续逼问：
“这里的障源是谁培育的？”
“像这样的东西，到底还有多少个？”
这障源是杀手们护送到献天城来的，可是送来的时间距今已超过三天，何蛟只能通过逼问的方式来获取答案。
何蛟问的时候，掰开了杀手的嘴。
里面并没有什么一咬即死的毒药，于是她把人扔到地面上，直截了当地开始脱衣。
杀手都惊呆了：“你干什么？！”
做杀手是刀头舔血，谁都想过自己最坏的下场。不过以她的修为，要杀死她，对方也得脱层皮，所以她想过自己拼杀而死，却没想过被杀前，还要遭受这种羞辱！
更何况，对方还是个女的！
何蛟没说话。
她像个快冻死的乞丐，把杀手身上的衣裤和法器都撸了下来，给自己穿戴上了。
能避开箭的高级装备，她正需要呢。
刚才那火球一烧，她早就衣不蔽体。
之所以没死，多亏了方墨给的运物符——那是一种精妙的空间转移符咒，在火球烧死她之前，她把湖里的水给搬了过来。
原本是想当一回消防员的，可那水升温极快，她差点变成水煮蛟。
还得是她懂物理，用沙土隔绝了氧气，一套内服外用下来，叫火给灭了。
穿戴好装备，她靠着那一根箭，把杀手两条腿上的跟腱削掉了。
没有跟腱，就无法进行任何下肢活动，就算玄学加身，杀手也跑不掉。
杀手淌了满地的血，脸孔泛白，却一声不吭，不见忍耐。
……她没有痛觉？
这或许也是人为的。没有痛觉的人，一般的审讯手段对其无效，这样的人更能保守住秘密，作战时也更无顾忌。
何蛟眸子一暗，忽地收回箭矢，割破左手手腕。
时隔久远，她终于再次用上了这招。
鬼眼花根从她的伤口中钻出，从杀手的伤口处钻入了她的体内。
如今的鬼眼花根，已经有人的手指粗细，吸收灵气魔气的速度也远胜以往。
杀手不知道疼，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精气神在流失，修为一落千丈。
在乱世，修为意味着食物链中的位置。
能够有天赋踏入修行之门，都是不易。
更何况这身修为——要付出多少精力，熬过多少枯燥乏味的岁月，搜罗多少天材地宝，才能得到？如今却尽为他人做嫁衣裳！
这种感觉，好比舞者被夺走双腿，狙击手被剜去双眼，大夫被断去双手。
虽不像死那般可怕，但余生的每一天，都如钝刀割肉，刀刀折磨神经。
“已经退到筑基咯。你要是再不回答，接下去就是炼气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