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途迢迢,朱雀昏昏沉沉的晃荡了几天,终于到了南陵的总军区家属院。
朱雀见到宁简兮的父母的时候,宁父已经奄奄一息,靠着对女儿的执念撑着最后一口气。
“是不是小朱雀回来了?”宁父气若游丝,耳朵却十分灵便,家里微微一丝动静逃不过他的心绪。
“小兮!”宁母喜极而泣,一把拉过宝贝女儿就往卧房里窜,“长濡,女儿回来了,你心心念念的宝贝回来了。”
跟在身后的顾朝和顾建国宁母都没来得及顾上。
顾建国很有眼色的接了顾朝手里的包袱,顾朝瞧着宁母手上的动作急的满脑门子的汗。
憋了半天忍不住喊了一句,“妈,你轻点拽,小兮身上不太舒服,她还病着呢。”
“咳...咳咳...”宁父心里着急,手里使不出力气,急的直拍床沿,不过也是断断续续的吃力的很。
“小朱雀怎么病了?咳...要不要紧呀?”
“爸,小病而已,不碍事的。”朱雀望向躺在床上的老将军,一时间悲从心来。
“爸,让我替你把把脉好不好?”
顾朝快一步站在朱雀身边,小心翼翼的护着她。
“顾朝,你的结婚报告是我亲手批的。”
宁父在宁母的帮衬下硬撑了起来,“说起来也是我的小朱雀连累了你。”
“不过你俩已然成婚,若有朝一日你负了我宁长濡的女儿,就算...就算我已魂归九泉,也能让你日日不得安宁。”
“爸,这事是我有错在先,不怪我媳妇。莫说她救我一条命,于我恩比天大。”
“就算没有,我在婚前如此对待一个姑娘,虽情有可原,但也难辞其咎。”
“我一定会好好对待小兮。但我对小兮的情谊只因我们是夫妻,我爱她疼她,绝不是因为这件事的愧疚之心。”
“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身上那股子劲因为一点心气撑着,心事已了,宁长濡气息恹恹的靠在妻子身上。
“念卿啊,我对不住你,咳咳…这回我恐怕要对你食言了。”
宁长濡在心里不禁念叨,“海棠,我恐怕要早一些日子来见你了。”
“还好,念卿是个值得托付的人,这些年简徽过的很好。”
“就是还没娶媳妇,到了那边,你可不要怪我。”
许念卿忍了多日的眼泪如涓涓细流般涌了出来,“长濡,不怕,你会好的。”
许念卿轻轻握住宁长濡的手,“要是你…你真的熬不过去,记得和海棠大姐说一声,你俩受累等一等我。”
“等去了那边,我和海棠大姐一起陪着你。”
“长濡,你能不能再撑一撑,为了女儿再撑一撑,还有小徽马上也到家了,你总得见一面呀。”
“长濡…呜呜…”许念卿忍不得完全哭了出来,“长濡,我求求你,再陪我几年。”
“这些年我被你宠坏了,没了你,我日子都不会过了。”
“小朱雀,要听妈妈的话,跟顾朝好好过日子,千万不要太任性。”
宁长濡拉着朱雀的手万般不舍,“以后爸爸不在了,再不会有人跟爸爸这样全心全意护着你了。”
“不会的,爸。”朱雀抓住机会给宁长濡把脉,“您一定长命百岁。”
“您跟妈妈还得帮我和顾朝带孩子呢,您不想大外孙呀?”
顾朝站在朱雀的身后,身子轻轻一颤,搭在朱雀肩上的手轻握成拳。
孩子?他已经失去一次机会,上天还会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他早在大医院检查过了,这次的伤会让他身体本源受损,子嗣艰难。
顾朝原本无所谓,家里爸妈早就不在了,爷爷也在几年前撒手人寰,只一个奶奶。
奶奶最大的愿望也只不过是孙子能有一碗饱饭吃,能成婚自当是最好,若不能也不必强求,能过好日子也就是了。
他跟小兮阴错阳差之下成了婚,那日虽是中了药,可他还是有知觉的,怀里的这个女孩是自己喜欢的。
也不是没来由的,几年之前,他在西府见过小兮,游湖之上远远的瞧过几眼。
十五六的年纪正是他刚去军营的年纪,小兮一身白衬衫,一件青布长裙盖住了女娃小巧细致的脚。
一头长发只用一根青色发带挽住,跟年下女娃的打扮很不一样,但却是江南水乡味十足。
身上用的布料很普通平常,走在人堆里却让人一眼就能瞧见。
一张精致的小脸上未施粉黛,柳叶眉,心软的小姑娘正微微蹲下身,用一颗糖哄着一个迷途的小娃娃。
顾朝做梦都没想到,他与小兮之间还有这样的缘分。
顾朝到现在都想一刀剐了自己,自己暗暗放在心里的女孩差点因为自己的鲁莽遭了灭顶之灾。
朱雀仔细的把了脉,从身边的挎包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颗九转回魂丹,还有一颗解毒丹和一颗复元丸。
“阿朝,水壶。”
“嗯。”顾朝应了一声,打开水壶递了过去。
“爸,先把药吃了。”朱雀拿出九转回魂丹就着灵泉水给宁长濡喂了下去。
“一刻钟后再吃一颗。”朱雀把药放在床头柜的一只瓷碗当中,“妈,你带我去看看我们家的厨房。”
许念卿心里疑惑,可女儿说看她也就带去看了。
厨房里周嫂正在忙活,给宁长濡熬汤,萝卜猪骨汤。
还有两个小菜,洋葱炒鸡蛋,小炒羊肉丁,这羊肉还是上面特批的。
还有一杯蜂蜜水和几小块西瓜。
朱雀一眼就瞧出了端倪,不动声色的喊了一声,“顾建国同志,请你帮忙把行李袋抬进来,那里面有奶奶给家里带的大苞米。”
顾建国愣了一瞬,马上拎了行李袋去了厨房,“宁同志,苞米放哪合适?”
“放米柜下面吧。”顾建国和朱雀换了一个眼神,扔了行李袋就把周嫂扣下了。
周嫂慌慌张张的,手上粘的萝卜皮都没有洗掉,“怎么了?许干事?出什么事情了?扣我一个女人家做什么?”
周嫂是组织上派来照顾宁长濡生活起居的,原来的王婆婆退休回老家带孙子了。
“周嫂,你好深的算计呀,你这哪是照顾我爸的生活,你这分明是想毒死我爸呀,啊?”
朱雀少有的疾言厉色,把许念卿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小兮,你说什么?你...你是说周嫂要毒死你爸?”
许念卿一脸的不可置信,“可我和你爸同吃同住,我怎么一点事情也没有?”
“妈,你当然没事,这菜里也没放毒。”朱雀和许念卿说道,“这几道菜里羊肉和蜂蜜你都不爱吃,可都是爸爸爱吃的。”
“是你爸爱吃的也没错呀,周嫂本来就是来照顾你爸生活的,做些你爸爱吃的菜也是人之常情。”
“可您不知道,这几道菜里蜂蜜和洋葱同食,羊肉和西瓜同食是伤人元气的坏东西,我爸本来就病了,您是嫌他走的不够快吗?”
朱雀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是怎么活到现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