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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已经是一只完全成年的雌驹了,法汇,给我解释究竟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梦魇之月怒吼,结束了让她筋疲力尽的,长达半个小时的咆哮。这是她被迫把她的老朋友关进地牢之后的早晨,而且彻夜无眠也榨干了她的耐性。

“陛、陛下,我对您为什么还没有获得您的可爱标记这件事有个合理的解释。”法汇保证道,尽力安抚着他的女王的怒气。“可能只是因为,您还没触发您在统治方面的天赋而已。”

“都当上女王了,这还不够?!”

“本应如此,而且如果我拥有魔法的话,我就会让您的可爱标记显现出来了。”法汇说道。“请您理解,比起统治一个王国这种无聊事来,您把关注过多地投入到很多更重要的使命上了。或许,现在您的统治地位已经得到确保,再也没有谁和您争夺皇冠,您就可以通过真正地统治艾奎斯陲亚来发现您的天赋了。”

梦魇之月向后靠到了她的王座上,对这个观点不并那么确信。“或许吧。那你的建议呢,法汇?”

“有很多,我的殿下,”他热切地回答道。“如果我可以斗胆提起您的前任,赛蕾丝蒂娅公主总是经常监督法律实施并且在公众场合露面。她会热情款待社会名流,并且定期开朝审理上访者向皇室递交的申诉。”

梦魇之月的翅膀在刺激下抽动了一下。她对法律、发表演讲以及和那些热衷于取悦她的名流谈话之类的基本上没什么兴趣,只有开朝接受申诉倒是个点子,而且只是因为这目标最简单。

开庭处理朝政,她觉得她至少能做这些。不过仔细考虑起来,这感觉还真奇怪。一个统治者开朝让她的臣民来为他们想要的事情来请愿,为了让他们自己能够快乐的事。在她全部的记忆里,她从没在意过艾奎斯陲亚的快乐,除了她自己的。不过,或许法汇说到了点子上。她以前从没开过朝,如果她真有这方面的天赋,那她恐怕还真没注意到这方面才能。

“如果我开朝的话,你相信这会让我的标记出现吗?”梦魇之月对法汇问道。

“绝对肯定,殿下。”

梦魇之月坚定地点点头。“那就宣布我将每日开庭上朝,从早上城堡开门到晚上关门为止。宣布这决定将一直持续下去,直到我改变主意,或者我的可爱标记出现为止。”

* * *

梦魇之月依靠在王座中,她就要开始开朝了。天马信使一天之前送出了消息,把她的宣告传到了王国的每个角落,回应她的小马比她预想的还要多的多。小马们,把自己裹在冬装里抵御寒冷,从她的城堡大门外一直排长队排到小马镇。他们从王国的每个角落前来拜见她。这一刻,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

从王座厅外面传来的蹄声和说话声让梦魇之月知道她的上朝工作已经开始了。她匆忙地整理了一下她的铠甲,梳理了一下翅膀上的羽毛,把所有她能想到的准备工作都在最后关头之前做好。

城堡上的时钟转到了正点的位置,最后一声钟声响过之后,王座厅的大门敞开了。梦魇之月看着她的侍者们快速地跑到房间入口的马群前面。很多来访的小马们正被慢慢地批准进入。

在侍者们的允许下,长队中的第一位小马开始前行,接近了她的王座。他是一只梦魇之月看起来觉得有点眼熟的农家小马。体侧的可爱标记是几只胡萝卜。他走进来的时候戴着一顶大檐帽,但是在他走到王座下面的时候,快速地把它脱了下来。

“能见到您是我的荣幸,殿下。”农家小马说话的声音就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我是丹佛,我家就在小马镇外经营胡萝卜农场。”

“丹佛……对了。”梦魇之月和蔼地沉吟道。“你是苹果家族的邻居,对不对?”

“是的,殿……呃。”丹佛提心吊胆的四下张望着,结结巴巴地说着。几个侍者正在盯着他,而且一个卫兵正在朝他凑过来,他急急忙忙地挤出后面的话。“无比尊严的陛下。”

梦魇之月弓起一边眉头,不过没什么进一步的举动。“那么你向这场朝会的请求是?”

“我、我、我,”在梦魇之月持续的、充满期待的注视中,丹佛结结巴巴地说。“我请求您能升起太阳,殿下。”

梦魇之月的眉头紧皱起来,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如此的憎恨,仿佛她说出的每个字都浸渍了剧毒,“太阳?”

丹佛浑身哆嗦着后退了一步,“我、我的庄稼都枯萎了,殿下。您的侍者来帮过我改种,但、但是他们没法在这个夏天之内完成改、改种工作。胡萝卜没法在收获季节之前准备好,而、而且我都想得到当冬天降临的时候会有多冷。我、我们只是需要几个月的阳、阳、阳光来种出足够的食物过、过冬。”

梦魇之月在地板上重重地一跺蹄子。“如我对整个王国的统治一样,黑夜将持续到永恒!你的请求被驳回了!”

丹佛既没有坚持也没有抗议。他扭头一溜烟跑出王座厅,好像多停留一刻都是自杀行为似的。他的速速离去让队中的很多小马都变得心神不安。但是他们依然留了下来,只是他们看起来比刚才更加恐惧了。

在她的怒火冷静下来之后,梦魇之月示意队中下一只小马上前。这只雄驹是一只商人小马,系着领带,穿着衣领和袖口。他鞠了一躬,然后用几乎是和胡萝卜农民以同样的方式介绍了自己。梦魇之月只能猜测她的侍者一定指示过来访者应该怎么和她说话。

而且就如同他自我介绍的方式很眼熟一样,他的申请也是一样。他希望太阳能升起来。虽然他的理由和农场小马大相径庭,但是咬牙切齿的梦魇之月根本听不进去。她拒绝了雄驹的要求,很快地召唤队中的下一只小马。

小马们一只接一只地走向她,同样的请求也在梦魇之月的耳朵里重复了一次又一次。他们想要太阳;他们想要他们的白天,而且哪怕他们不敢开口,她也能知道他们其实想要更多。他们想要皇家姐妹回来。他们想要艾奎斯陲亚回到原来的样子,但是他们全都会失望。她现在才是女王,而她绝不会那么简单放弃自己的王位。

* * *

又花了几个小时听小马们无休止地要求太阳回来的要求,梦魇之月已经忍无可忍了。她从王座上起身,猛地展开她的翅膀。“给我听清楚了,下一个胆敢要求太阳升起来的请愿者将被关进地牢!我永远不会升起太阳,我已经下令艾奎斯陲亚将永远为永夜所笼罩,这法令不可动摇。现在,那些来请求太阳升起来的,全都离开,马上!”

正在排队的每只小马都扭头就跑,在逃离王座厅的时候有很多还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看到这一切只让梦魇之月感觉怒火在她胸中熊熊燃烧,但是她没有追赶那些小马。她很高兴他们终于全都离开了,很高兴终于不用看到那些深爱太阳的面孔了。

最重要的是,她至少可以说她的特别天赋不是开朝。没有可爱标记会这么来的。已经成年却仍然是个空白屁屁本来就已经很让她觉得脸上无光了,再加上其他小马对她的不敬,这不禁让梦魇之月都快气炸了。她低下她的头,紧盯着王座前面的地板,认真思考着该用她的蹄子跺碎哪一块这个问题。

不过,在梦魇之月刚刚选好哪块地板将变成她一肚子怒气的牺牲品时,她听到一对蹄声在走廊外面响起。还有请愿者的愿望不是和升起太阳相关?亦或是他们蠢到不识时务?

在她的王座上把自己打理好,梦魇之月在她的王座中直起身望着步入王座厅的两只小马。来者是两只独角兽,一雌一雄。两只小马的身材都很平常,至少对于他们这个年龄来说算平常的了。白色毛皮的雄驹长着棕色的鬃毛,还留着很显眼的胡子。雌驹则是粉红色毛皮,蜂巢式的紫色鬃毛打理得很漂亮,发髻给她的身高又多加了半尺高。和雄驹不同,那只雌驹穿了身衣服,荷叶领的红橙色衬衫配着白色的裤子。

他们两个一起走到了王座前,恭敬地鞠了一躬。梦魇之月看着他们俩,眉头不由得弓起了来。她觉得自己肯定认识这两只独角兽,但一时间又说不出他们俩具体是谁。她想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他们的,但肯定认识没错。

“能面见您是我们的荣幸,殿下。”雄驹开口道,有点口齿不清,像是嘴里含了个糖块。听他的声音,梦魇之月也觉得耳熟的很。不过她把那些情绪放到一边,阴沉着脸盯着他们看。

“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雄驹开口道。他说话的时候稍微哽了一下,但还是硬撑着把话全说了出来。“我们想知道我们的女儿能不能回家。”

刚刚都差点为另一次要求日出而吼起来的梦魇之月哽住了。她的声音变得有些空洞,有些颤抖。“你们的……女儿?”

“我们的小宝贝疙瘩,甜贝儿,殿下。”

梦魇之月觉得她的心脏好像在胸膛里卡住了。她现在明白为什么这两只小马看起来很眼熟了,他们是甜贝儿和瑞瑞的父母。她以前只在路过的时候,当她和其他童子军路过甜贝儿的家的时候见过他们而已。甜贝儿和瑞瑞都有像她们父亲一样的纯白色毛皮,对,和瑞瑞或者甜贝儿相比,这位父亲毛皮的白色稍微有点灰度上的差别,但依然相似。

听了他们的要求,梦魇之月心里都开始怀念那些请求太阳升起来的请愿了。当她回答“这……恐怕不行。”的时候,只能尽最大努力把视线移开,无法迎上他们的注视。

甜贝儿的妈妈踉跄了一下,之前那稳重的神态破碎了,只剩了一位惊慌妈妈的哀求之情。“求求您了,殿下,我的小宝贝儿……我的小蛋糕她不该在地牢里!不管她做错了什么,我相信她一定不是故意的!求求您了,殿下,她只是一个小孩子,她需要和她爸爸妈妈在一起!”

梦魇之月闭上了她的眼睛,再次摇着她的头。“我不能释放她。”

这些话彻底摧毁了甜贝儿的妈妈对自己微薄的控制。瘫倒在地嚎啕大哭。她开始恳求,哀求,语无伦次地嚎啕,只求能说服梦魇之月开恩放甜贝儿回家。甜贝儿的爸爸把一只蹄子放到他妻子的肩膀上,试着让她冷静下来,但是她甩开了他的蹄子,继续哭号着哀求不已。梦魇之月尽了一切努力无视这位哭泣的妈妈,但是她最终失败了,只能做了唯一能做的事。她望向卫兵,无声地示意他们离开。然后,王座厅又一次关闭了大门,只留下梦魇之月和甜贝儿的双亲单独在一起。

在没有好奇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行动之后,梦魇之月走下她的王座,向甜贝儿的父母走去。他们都恐惧地抬头望着她。很明显,他们已经对这位新女王殿下太放肆了,即将面对可怕的后果。然而,让他们吃惊的是,梦魇之月既没有提高音量,也没有伤害他们。相反,她放低了她的头。让她的眼睛平行地望着这对父母。

“我很抱歉这样对你们,但是甜贝儿必须面对她行动的后果,”梦魇之月的语气充满歉意。“她,小苹花,还有飞板璐闯进了我的城堡里,万幸她们在卫兵抓到她们之前先找到了我。我很快就会放了她们的。只是……现在还不行。”

“但是……什么时候?她什么时候能回家?”甜贝儿的妈妈很紧张。

梦魇之月长叹一声,转身背向那对父母,走回她的王座。“几周之内再来见我吧,我的顾问那个时候也应该对惩罚感到满意了。那时候我会释放的不仅仅是甜贝儿,还有飞板璐和小苹花也会一起的。”

甜贝儿的爸爸点点头,“我们会的。”

梦魇之月重新坐到她的王座上,俯视着甜贝儿的双亲。“不管你们对我是怎么想的,只是相信我对惩罚我的老朋友一点也不开心。但是,她们必须明白我是梦魇之月,我再也不是她们认识的那个朋友了。”

甜贝儿的父母点点头,和他们之前所有的请愿者不同,两只小马向梦魇之月鞠了第二个躬。“谢谢您,殿下,我们几周之内一定会回来,还会去把这消息告诉小苹花家和飞板璐家。”甜贝儿的爸爸向她保证道,然后扭头看着他的妻子。“走吧,亲爱的。”

甜贝儿的妈妈点点头,虽然眼泪还在她的面孔上流淌着,但是她总算从女儿很快会回来这个消息里得到了些许安慰,她和丈夫转过身,不一会儿就离开了王座厅。同时,侍者们和卫兵们回到王座厅内,看到梦魇之月坐在她的王座上,双眼紧闭,满面阴沉。

“还有请愿者吗?”梦魇之月问道

“没有了。”侍者之一回答道。

梦魇之月无力地点点头,“那么今天散朝,叫门卫去通知,让艾奎斯陲亚每只小马都知道,如果他们想和我说话,那么必须请求预约。让他们知道,我不会再开朝了。”

“遵命,殿下。”

* * *

尽管开朝失败了。法汇仍然提供了很多皇家工作供梦魇之月参考。通过发表帮助制定法律的演讲,她尝试了各种方法来统治王国。梦魇之月甚至耐着性子看完了一场完全无聊的税收会议,而尽管法汇一直都在保证,她的侧腰始终空白一片。

在尝试各种皇家职务持续失败了一个礼拜之后,法汇开始建议关于夜空方面的天赋。他向梦魇之月提议应该把夜空变成她的挂毯,而且用整个艾奎斯陲亚都在永夜中渴望的无限美丽缀满它,这样他们就把她的夜空当成艺术品来欣赏。

但是,在梦魇之月试着移动夜空中繁星的位置时,她很快就后悔了。她的记忆中闪过车厘子班上的艺术课。有些同学在努力中显露出了非凡的天赋,但是她的画总是看上去崩溃无比。她唯一画小马的办法就是一个简笔画的轮廓。而在班上比她还缺乏艺术才能的小马就只有甜贝儿,因为在画画的时候,她老是忘记先把画笔上的颜料洗干净。

结果梦魇之月在天空中做出的任何修改都没有任何改善。她试着创造星座,但是露娜的创作是非常微妙的。星座拥有它们所表达的造物的模糊形态,但是非常易于理解。自始至终,星座都藏在壮观的星空之中。只有刻意去寻找的时候,它们才会呈现出来。

和梦魇之月所有的尝试都形成鲜明对照,她造出的星座的突出效果,简直就像是一个画家在故意用粗糙而胡乱的涂鸦玷污另一个艺术家的作品。在整晚的时间内,梦魇之月都在尝试独立在天空中创作,但是她每个初始的修改都被她在几分钟之后厌恶地取消掉。

对于梦魇之月唯一成功的是,她在所有和夜晚相关的项目中都让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失败。她的可爱标记曾经是衬着最深沉暗夜的月亮。她应该拥有这方面的才能,执掌夜空。但是不管她怎么尝试,她的水平简直就和一个涂鸦取乐的幼驹没什么差别。

附近一座时钟敲响了晨时的钟声,于是梦魇之月彻底认输了。她一跺蹄子,用她的魔力擦掉了她最后的失败作之后,化身为一股烟云。她像条愤怒的蛇一样呼啸着穿过天空,回到了她卧室的阳台上,进去继续跺蹄泄愤。

梦魇之月直接走向她的镜子,盯着镜子里她仍然非常空白的侧腰。她怒视着她毛皮的那个区域,就像是要用纯粹的意志力迫使她的可爱标记出现一样。当这也没用的时候,梦魇之月紧紧闭上了眼睛,极力抑制着再一次打碎她卧室的镜子的冲动。

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她的天赋不再是过去她和露娜还是同一只小马时那样?到底是什么事让她变得不同,除了变成了一个每只小马都害怕,蔑视,希望把她放逐回月球的女王之外?

再一次睁开眼睛,她把愤怒的视线从她空白的侧腰转移到她的铠甲上。此时此刻,这东西简直就像是对她欠缺的可爱标记的一个极度讽刺。她又不是战马,或者是会把所有挡路的都干掉的恐怖家伙。如果她是的话,她就不会放过暮暮或是她的朋友们了。铠甲是杀手或者士兵才会穿的玩意儿,她哪一个都不是。不假思索地,梦魇之月用魔力脱掉了她的铠甲,把它扔到一个角落,摔出一声巨响。

下一个被除掉的是她的眼影,另一个令梦魇之月心烦到受不了的东西。她上了眼影妆只不过为了应付法汇和梦魇之子的期望罢了,但是她已经厌烦了。用一块湿毛巾把它抹了个一干二净之后,梦魇之月再次观望着身为一只普通黑色雌驹的自己。

黑色是多么适合她毛皮的颜色啊。她曾经只是一片阴影,一剂毒药,一缕被夜空的真正守护者所压抑的阴郁思绪和嫉妒,即使是她曾经拥有的可爱标记,也只是露娜扭曲的影子罢了。是露娜掌管天空的天赋,露娜的嫉妒和情感,还有露娜的渴望塑造了梦魇之月并给予了她目标。

现在她和露娜完全分开了,变成了一只完全独立的雌驹,那么还留下了什么?在梦魇之月记忆中,曾经如火一般燃烧着她的那份渴望,已经如冰一般寒冷地褪去了,只残留在她的回忆中而已。她感觉就好像她根本没有自己的追求和愿望,她开始恐惧,说不定自己根本没有特别天赋和可爱标记。

对自己的镜中映影再也看不下去,梦魇之月走回了卧室的阳台。她疲倦地扫视着艾奎斯陲亚。两个礼拜的长夜,结果显而易见。整个王国的植物都在枯萎,即使是郁郁苍苍的无尽之森看起来也憔悴调零。零星的几只晨间早起外出的小马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好像冬天的死尸,而此时此刻本应是盛夏。

梦魇之月望见了远在镇子另一边的甜蜜苹果园,想起了小苹花的家。果园看起来很衰弱,那些树还能活多长时间?当收获颗粒无收之后,苹果家族和整个小马镇会怎么样?没有了果园往年的丰收,这个镇能活过这个冬天吗?

梦魇之月激烈地摇着她的头。为什么她要在乎这个?曾经的她,那个梦魇之月只会对这种艰难状况纵声大笑,并且充满享受地品味这些苦难折磨。她从没有关心过艾奎斯陲亚的小马们。她曾经在乎的一切只不过是小马们观赏她的——或者是露娜的——夜空并且赞颂它的美丽。

梦魇之月向天空瞥了一眼。她在它本应具有的美丽中寻找着安慰。但是注视了它一整晚之后,她却只感到厌恶。她已经厌烦了月亮和群星。她已经厌烦了黑夜的冰冷和黑暗。她已经……厌烦了所有这一切,她只想看些别的。她想看些夜晚之外的东西,但是那只有一件东西。

皱起眉头,梦魇之月望向地平线。这些想法在她脑海中像滚雪球一样不断增长,变成了一个渴望,一个她不应该有的渴望。与此同时,这渴望只是变得越来越强烈。很快,梦魇之月做了一件她在开朝时曾对所有小马赌咒发誓决不会做的事。

她的云鬃开始摇曳,她的眼睛开始泛出白光,梦魇之月把她的魔力探向苍穹。对下面在看着的小马们一点预兆都没有,月亮开始移过夜空。不到五分钟,它就降到了西边,开始沉下遥远的地平线。但是梦魇之月没有看着她的月亮西沉,反而凝望着东方。

一点点红色开始混合进夜晚的深蓝色和黑色之中。起先光很微弱,但是它在增强。红色的边缘被橘红的核心更远地推入天空,而当一个明亮的黄色球体开始浮出地平线之际,橘红色也被推得更高了。

这等于是违背了她应该坚持不变的所有一切,违背了她应该想要的所有一切。然而,梦魇之月却不由得露出了微笑。她已经能感觉到几丝太阳金色的光芒照射在她的身体上,为她注入了温暖。她望向天空,在群星慢慢地从视野中褪去之时,注视着它从漆黑变成了明亮的,愉悦的天蓝色。

两个礼拜以来第一次,艾奎斯陲亚上空升起了火红的旭日。

把她的铠甲丢在后面,梦魇之月一路走向王座厅,她好奇着到底要多久才会有小马跑进来恐慌地寻找她。

* * *

“我的女王,我有个可怕的新闻!”法汇大喊大叫,他一路狂奔进了王座厅。一大堆士兵跟在他后面,但他的惊慌失措却只迎上了梦魇之月一双冷静的眼睛,以及一个狡黠的微笑。她正悠然自得地坐在她的王座上。

“只有十分钟?我还以为你花的时间肯定再长一点呢。”梦魇之月低声道。

法汇和士兵们在王座前停下脚步,脸上充满了困惑之情。“我的女王?”

“没什么。现在,到底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夸张地闯进这里来?”

“殿下,月亮落下去了,太阳开始升起来了。毫无疑问赛蕾丝蒂娅已经逃脱了她的监禁,而且她和韵律公主的叛军会合前来袭击您只是时间问题了。我已经向卫兵发出了警报,而且也向银甲闪闪发了信息,要求坎特拉皇家城堡和这边一样进入最高战备状态。我们会尽我们所能在即将到来的激战中支援您,并且……”

“那根本用不着。”梦魇之月打断了他。“你可以去告诉卫兵没什么好担心的。”

“您的自信实在是令我们耳目一新,我的女王。但是赛蕾丝蒂娅现在占据了突袭的有利形势。我们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或者怎样发动攻击。甚至在我们说话的时候她说不定都在策划行动了。”

在露出另一个窃笑之前,梦魇之月点了点头。“没错,如果赛蕾丝蒂娅真的逃出了太阳,说不定还真是那样。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她还在那里。”

“但是、但是那为、为什么太阳会升起来?毫无疑问那肯定不是您……”

“对,法汇,就是我降下了月亮,而且凭着我的意志和力量,太阳才升上了天空。”

法汇目瞪口呆地看着梦魇之月,震惊到话都说不利落了。“但、但、但是……但是殿下,您为什么会结束自己的夜晚?您最大的心愿不就是将艾奎斯陲亚永远笼罩于明月与繁星的荣光之下吗?”

“别再犯傻了!”梦魇之月怒吼起来。“你还没感觉到城堡之外有多寒冷吗?你还没看到植物已经开始枯萎了吗?艾奎斯陲亚在两个星期的长夜之后幸存下来已经是奇迹了,但是期待这个王国在永夜中幸存下来,那简直就是荒谬!”

法汇哆嗦着向前迈了几步,恳求地望着梦魇之月。“我的女王,如果是关于我们对艾奎斯陲亚的改革,那我可以向您保证……”

“你的改革已经来的太晚了。你再植计划的那点可怜的成绩还算是最出色的了,而你保证过的在艾奎斯陲亚居民区中安装以保证温暖的暖灯,在所有的城镇中根本还没有安装到位。等你的工作完成,半个艾奎斯陲亚已经饿死了,另一半也都冻死了。”

“说到夜晚,再也没有理由让它持续到永恒了。很多事情都和千年之前大不相同了,法汇。现在的小马们生活,工作,用他们的整个生命去睡过白天,醒于夜晚。很多小马们都欣赏夜晚的美丽,但是,白天和阳光也同样美丽。”

“美好的东西才是我想统治的。”梦魇之月继续道。“我已经决定了,作为艾奎斯陲亚唯一的统治者,我会独自掌管日月,我会如赛蕾丝蒂娅千年以来那样,而且我会比她做的更好。苍穹的两大天体将由我共同执掌,在我的驾驭下它们的美丽不仅仅将持续千年,而将永世流传。我将成为昼与夜的永恒女王。”

法汇张嘴想要继续抗议,但是梦魇之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让他闭了嘴。最后他终于叩拜下去,还有其他的士兵们也是一样。“如您所愿,我的女王,您还有什么事要让我知道的吗?”

“是的,我今天想去城堡外面走走。”梦魇之月对法汇说着,从她的王座上站起身来。

“当然,我的陛下,我马上就让小马们去准备您的铠甲还有……”

“不,我要自己独自出去。”

法汇瞪着梦魇之月的眼神就好像她发了疯。“但是陛下,我真的认为……”

“我自己决定穿什么或者不穿什么!”梦魇之月咆哮道,“现在,全都退下!”

法汇没有半点迟疑,他和卫兵们一溜烟窜出房间,要多快有多快。梦魇之月直到他们全都远到已不可闻,才恼怒地喷了个响鼻。她离开了王座厅,没几分钟,她已经到达了城堡的一个阳台上。她微笑着仰望太阳和纯蓝的天空,就像在迎接别离已久的朋友。

一阵风把愉快的声音带到了梦魇之月的耳畔,她相信那是音乐声。转动着她的眼睛寻找来源,她注视着小马镇。整个镇的小马都在街上跑来跑去,很多都集中在镇广场上。

她的臣民们,她“未受祝福”的臣民们,他们看到太阳都非常开心,就像她一样。他们在它的光明和温暖中欣喜若狂。非常罕见的,梦魇之月感觉到了快乐。她没有试着去解释或猜测为什么她会有这种感觉。她只是展开她的翅膀,在她的羽翼和毛皮沐浴在阳光的温暖中时,向小马镇飞去。

* * *

小马镇准备庆祝的速度从没这么快过。萍琪正在和几只天马忙碌着,其中还包括了快如闪电的云宝黛茜。她们正匆忙地为已经开始的派对准备着装饰物。

一位当地的dj开始放唱片了,让空中充满了音乐,小马们的欢呼声响彻云霄。空气已经开始变得温暖,驱走逗留不去的黑夜的寒冷。小马们已经把脱掉的鞋子,冬装和围巾装进袋子里,开始享受阳光的照耀。

在庆祝中的小马们都非常快乐,他们没有注意到紫蓝色的云雾正隐藏在附近树木的树荫里。梦魇之月望着他们,如果她现在不是化身为魔力的云雾,那她一定会笑得无比开怀。

现在这样才好,现在这样才对。小马们欢笑着在太阳下玩耍,欢乐和幸福多到溢出来,都不在乎他们周围的世界了……这才是艾奎斯陲亚应该的样子。这才是梦魇之月曾经用童稚的,无辜的眼睛看过的世界。而绝不是被囚锁在永夜之中的景象。

让法汇自己去嚼发霉的干草吧。这才是梦魇之月决定统治的方式,这才令她感到快乐。她将会像赛蕾丝蒂娅那样移动日月,让艾奎斯陲亚的小马们既拥有他们的白天,又拥有他们的黑夜。

在喜庆的气氛继续旺盛的时候,梦魇之月的思绪也开始渐行渐远。小马们都这么开心,看到他们的太阳这么让他们狂喜,那么,或许,现在他们也不会再恐惧地看着她了。或许他们甚至会感谢她重新带回太阳。是的,她将会出现在他们面前,小马们将会如同看待赛蕾丝蒂娅一样看待她,而不是在恐惧中畏缩。

是的,她都能想象得到那一幕。她将在他们面前带着微笑显身。她将会像赛蕾丝蒂娅那样亲切地叫他们“我的小马们”,用她能做出的最甜蜜的,最温柔的声音。她会让他们再也不用恐惧永夜再度到来,他们将会赞颂她,如同赞颂她的前任一样。

梦魇之月的白日梦被附近的一阵欢呼打断了,几只雌驹和雄驹向她隐藏的地方走了过来,搬着一张桌子,上面放了一大碗潘趣酒,还有不少空杯子。当他们放下桌子后,每一位都拿起了杯子,一只雄驹笑着举起他的玻璃杯。

“我建议干一杯,为了太阳。”

“为了白昼!”马群中另一位补充道。

“为了艾奎斯陲亚的真正王者!”

“为了赛蕾丝蒂娅和露娜!”

梦魇之月的心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在胸膛里沉了下去。小马们,他们正在庆祝的是她的失败。他们以为日出意味着艾奎斯陲亚再次为皇家姐妹所统治。

几乎是马上,梦魇之月产生了召回黑夜的冲动。她开始把她的魔力探向天空,满脑子都是把太阳从天空中挪走,直到小马们会感激白昼,会感激她为止的心思。但是,在梦魇之月开始把太阳移出天空之前,她的决心就动摇了。黑夜已经持续了两个礼拜之久,那些小马们要是知道他们深爱的公主没有回来的话,一定会心碎的。

慢慢沉下地面,梦魇之月化身的云雾溜过小马们的蹄子之间,从派对中默默地离开了。她会让他们享受这一天,让他们继续他们的庆祝,但是她没法站在那里继续看下去了。

* * *

在小马镇的远郊,派对和音乐的声音不比萦绕的风声更大的地方,梦魇之月降落在草地上。她在镇的众多外部区域找到了一个藏身之处,在一片垂柳的树荫之中。长长的垂落枝条将她遮挡起来,与任何可能路过这里的小马隔离开,确保了她正在寻找的隐私空间。

她的心疼得厉害。在她升起太阳时那份闪现在生命中短暂的快乐,被小马们的庆祝冷血地抹杀了。最糟糕的是,她已经品尝到了那份快乐。那就像是给在沙漠中迷路的小马一口水,可以提供短暂的活力,当时效一过,唯一留下的只是灵魂中更多的渴望而已。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只有那时候她才很开心?不管有没有可爱标记,她已经拥有了她曾经想要的所有东西。她是女王,她把赛蕾丝蒂娅和露娜放逐到了太阳和月亮,没有小马能挑战她的统治,那为什么她只有升起太阳的时候才感觉到了快乐,在她觉得小马镇的小马不会再害怕她的时候?

过去曾经有什么让她快乐过吗?她知道那并不总是和现在一样。仔细回想,梦魇之月长久以来试图掩埋的记忆开始像气泡一样浮出水面。她知道过去曾经让她感到快乐的是什么,那不是力量,也不是王冠,更不是什么东西或者珠宝。

而是小马们。

那是像暮光闪闪,车厘子,还有纠纠那样的小马。那是像小苹花,甜贝儿还有飞板璐那样的小马。那是小马镇所有的居民们,他们曾经都带着微笑和快乐的面孔望着她,把她当成这个简陋小镇的另外一位成员看待。

梦魇之月呻吟起来,她无力地把脑袋落在地上,捂住自己的眼睛。下定了决心,她开始仔细剖析她的思维。她受够了这些无法确定的东西,受够了这些无解的问题。她要搞明白为什么她身为一只小雌驹的短短几个月时间的记忆比她其他所有那些记忆都要重要。她已经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折磨了。

集中起精神,梦魇之月的思绪回到了她最古老的记忆,她曾经与露娜公主最初分享的记忆。那只是沧海一粟,但是当记忆变得清楚的时候,她敏感地抓住了它。那已经褪色的记忆,是她和露娜一心同体时候的事,她站在一段距离之外,远远望着赛蕾丝蒂娅。她并不记得具体情节,或者是具体日期,但是记忆中重要的细节依然很真实。

赛蕾丝蒂娅身边总是围着快乐的小马,他们全都在为了美丽的白昼而赞颂她。这让她胃里好像开了个大洞一样难受,嫉妒的火焰在腹中翻腾不休。赛蕾丝蒂娅凭什么把所有的赞美都给占了?她只是升起太阳而已,又没有在请出皎月的时候在天空中缀满繁星。赛蕾丝蒂娅充其量也只做了一半的工作而已,而小马们却十倍地爱她。

在那古老的记忆中,露娜渴望着那份赞美,因此梦魇之月也是一样。那渴望,那饥饿,一直是她们存在的燃料,直到谐律精华把她们分开为止。那是她曾经想要的所有东西的核心。她对永恒之夜的渴望,她对成为女王的追求,全都是源于一件事。

她只是希望得到……得到……

爱。

爱?就是它吗?那就是她真正想得到的吗?梦魇之月不敢置信地摇着头,试着否定它,但是她无能为力。即使是她被谐律精华从露娜身上分离出来之后,真相依然存留着。这是一个简单明了的、根深蒂固的、她们共同分享的想法,即使最强有力的魔法也无法抹消这个事实。

在她身为聂克丝的时候,她一直都被爱着。在那个时候,暮暮爱着她,在那个时候,她拥有朋友。她本来很快乐,但是她把一切都毁了。她把这一切全抛弃了,去追求那些从不属于她的老旧记忆和欲望。她让法汇和梦魇之子唆使她变成了一个怪物和暴君。她监禁了她的朋友们,还有……还有她曾称之为母亲的那只小马。

这实在是让她恼火至极,但是,梦魇之月并没有在愤怒中咆哮出来。她,艾奎斯陲亚的女王,反而开始哭泣。她没有嚎啕,没有哭喊,而是静静地藏在一片柳树的树荫下面,她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可遏制地从脸上滑落。

* * *

很长一段时间,梦魇之月都保持着这个状态。她就只是自己默默地哭泣,忽视了她周围的整个世界。她既不知道也不在乎她在树荫下到底藏了多久,但是她的哭泣突然被一个小小的声音打断了。

“你还好吧?”

在震惊中,梦魇之月猛地抬起她的头。用最快速度擦干她的眼睛。到底是谁在她明显心情很坏的时候胆敢接近女王?到底是谁竟然会……关心她?

过了一小会儿,梦魇之月才找到了那个声音的来源。发出声音的小马已经跑到了垂柳投下的树荫外面。不过,片刻之后,小马又大着胆子把脑袋伸进了柳树枝条的垂帘里。

那是一只年龄和可爱标记童子军差不多的小雌驹,她有奶白色的皮毛,卷卷的红头发,看起来挺傻的紫色眼镜,还有在红心中交叉的两只糖果棒的可爱标记。那是梦魇之月非常熟悉的一只小马,她曾和她一起度过校园时光。

“我……我很抱歉,陛下,”纠纠道歉的声音带着鼻音。“我只是在我回我家拿薄荷棒糖的时候听到有谁在哭,我马上……我马上就走,只要您……”

“不,”梦魇之月在她能想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之前就开了口。“拜托,好久不见了,纠纠,如果你不想的话,你不用离开。”

“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纠纠问道,怀疑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

梦魇之月把蹄子举到她的胸口,指着自己,“是、是我。纠纠,我是聂克丝啊。”

下巴掉了下来,纠纠靠近了几步,“聂克丝?我妈妈说你变坏了,还有就是你一直让天这么黑的,我对她说那不是真的,但是……我猜她说的是真的……”

话中的真相很让她心痛,但是梦魇之月没有让自己对纠纠怒吼,甚至没有打算为自己辩解。“我很抱歉做了那些事。纠纠,但是我保证我不会再那么做了。”

“其实一开始还挺有意思的啦,我从没在天黑之后还跑出去玩过。我玩了很多捉迷藏的游戏。”纠纠的脸色亮了起来。然后她走开了几步,“嘿,你应该来参加镇里的派对!大家都在外面又跳舞又玩耍。”

梦魇之月在这个邀请之前畏缩了,她摇了摇头,“我……很想去。纠纠,我真的很想去。但是我想我去不了。我很忙的。”她说谎道。

纠纠脸上绽开的笑容渐渐消失了。“在她去看望她的亲戚之前,小苹花一直都这么说的。”

看望她的亲戚?梦魇之月只能猜测这是纠纠被告知的一个善意的谎言,因为她不知道小苹花和其他的童子军都被关进了城堡的地牢。不过,梦魇之月并不想关注这个,她不想让纠纠有理由讨厌自己……至少不是现在。

“为什么小苹花一直这么说?”梦魇之月问道。希望能把话题引到另一个方向上去。

“因为她一直都是可爱标记童子军,”纠纠回答道,她用前蹄踢着地上的石子。“我因为我得到了可爱标记而很开心。但是从那以后,小苹花就只跟飞板璐和甜贝儿玩了。不管什么时候我找她去玩,她都一直很忙。”纠纠又开始踢石子了。“我几乎希望我的可爱标记从来没出现过。”

“别这么说,纠纠,”梦魇之月说道。尽力安慰着她。之后,一个小小的微笑浮现在她的嘴角。“嘿,能在这里等一下吗?我要离开去拿些东西,但是我保证我会回来的。”

“好啊,只是别太久了。我还要回去参加派对呢。”纠纠回答道。

梦魇之月点了点头,化身为一股紫蓝色烟云消失了。纠纠在梦魇之月回来之前望眼欲穿地等了整整一分钟。她再次出现在她旋转的云鬃之中,降落在草坪上。

“好,我要你把眼睛闭上。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梦魇之月温和地微笑着。

纠纠跳了起来,“真的?!”

“对,不过你得先闭上眼睛,不许偷看。”梦魇之月告诉她。

纠纠紧紧闭上了她的眼睛,紧得小脸上都起皱纹了,让她的脸看上去傻乎乎的。

梦魇之月看着不由得暗暗好笑,但是她仍然继续着她的工作。她从魔力云鬃中拉出一样东西,用她的魔力,把它轻轻地覆盖在纠纠的背上。只有确定这东西不会掉下来之后,梦魇之月才解除了她的魔法。“好啦,你现在可以看了。”

纠纠猛地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梦魇之月为她系上的东西。当她看到带着蓝黄两色徽章的红披风的时候,一下子露出了微笑。

“作为可爱标记童子军的一员以及艾奎斯陲亚的女王,我在此宣布,你已经成为可爱标记童子军的正式成员了。现在你可以和小苹花、飞板璐还有甜贝儿一起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了。”梦魇之月告诉她。

“真的吗?”纠纠疑惑地问道。“即使是我已经得到了我的可爱标记?”

“成为童子军并不只是去寻找你自己的可爱标记,”梦魇之月对她说,“而是帮助你的朋友们去发现他们的特别天赋,比起一只已经拥有可爱标记的小马来,还有谁更能帮助她的朋友们找到她们的可爱标记呢?”

纠纠兴奋地蹦蹦跳跳,“哦,我都等不及小苹花回来了!我可以向她、飞板璐还有甜贝儿演示我怎么制作糖果,然后她们可能也会像我一样得到可爱标记。”

“我相信小苹花回来得会比你想的还要快。”梦魇之月说道。她仍然无法向纠纠坦白事实。

“谢谢聂克丝。这太棒了!我都等不及给大家看了。”纠纠欢呼着,然后忽然回过神来,“哦,我都忘了,我是去给派对带我的薄荷棒糖的。”

梦魇之月提起一只蹄子,轻柔地推了推纠纠。“那,你最好快点自己赶过去了。”

虽然梦魇之月鼓励她,纠纠还是回头望着她。“你真的不能和我一起去派对吗?”

“我很抱歉,纠纠,但是我想我真的去不了。”

“好吧,”纠纠回答,但之后她回头打开她的马鞍包,抽出一根薄荷棒糖。那是一根用彩色糖纸包裹的红色弯曲糖棒。“给,你至少应该品尝一下我的薄荷棒糖。这是我今天早上才做好的哦。”

望着这份小小的礼物,梦魇之月的眼睛变得愈加温柔。“哦,纠纠,不,我不能接受。”

“它们会让你心情愉快的。”纠纠用唱歌一样的腔调向她保证道,把薄荷棒糖放在地上。

这对梦魇之月的承受力而言已经太多了。她用她的云鬃轻轻地捡起了糖果,就好像它是脆弱的玻璃。她把糖果放到眼前反复地看着它,露出了一丝微笑。“谢谢你,纠纠。”

“好吧,我最好走了……不过,聂克丝?”

梦魇之月把她的视线转回到纠纠身上。“是?”

“明天太阳还会升起来吗?或者是还会变得那么黑吗?”

“我和你做个约定吧。”梦魇之月倾过身体靠近纠纠。“只要你不告诉任何小马你见过我的事,还有今天升起了太阳的是我的话,我就每天都让太阳升起来。”

“必须要发萍琪毒誓吗?”纠纠紧张地问道。

梦魇之月忍不住笑了,回忆起了在珠玉冠冠的恶作剧变本加厉之后那天她们遇到萍琪的事。“不,那倒用不着。”

“好吧,我保证,聂克丝。”纠纠用笑脸回应她。“但是我真希望你能改变主意,派对会非常非常有意思的。不过,要是你没时间的话,那我们回头见,好吗?”

梦魇之月点点头,望着纠纠钻出柳树丛垂落的枝条。她用她的魔法掀开了几根柳枝,从缝隙中看着纠纠跑向小镇的方向。当纠纠从她的视线中消失之后,她才把注意转移到薄荷棒糖上。她剥开糖纸,把它放进嘴里。味道很甜蜜,很清凉,而且这一刻,非常非常美味。

* * *

梦魇之月在那里一直呆到这一天结束,当庆贺结束,太阳即将落山之际,她让太阳落下,让月亮从她藏身之处的树后升起,然后她在那里多留了一会儿才离开。

她像一个神秘的影子一样穿过小马镇,一路直接奔向她的目的地:小马镇图书馆。之前梦魇之月很高兴地把自己从甜贝儿那里收到的童子军披风送给了纠纠。不过她很快就发现她为她自己所做的事几乎后悔了。她之后才想到她很想要自己的披风,把它留作纪念品。但是同时她也知道她不能从纠纠那里把它拿回来。

所以这让梦魇之月非常想要那披风,然后她记起这世界上还有另一件童子军披风。有一件她可以为自己保存,其实那件披风已经属于她了。那是她的第一件披风,她在学年中获得的那一件。而且她完全知道该去哪里找它。

在过去她还被叫做聂克丝的时候,一只小马把一本损坏的书还给了图书馆。很多书页都被撕掉了,剩下的很多页也泡了汤。这书被完全毁了,而暮暮不得不把它扔掉。不过与此同时,聂克丝正在读一本故事书,里面的主角把东西藏在一本被挖空的书里面。

于是,把那本书从垃圾里捡回来之后,聂克丝把它变成了她最好用的一个藏东西的地方。这是连暮暮都不知道的事。她把书挖空了之后,和其它的故事书一起藏到了她的床下。这是一个令她非常自豪的隐藏点。在一所图书馆里面的一只小雌驹的床下,找到一本独一无二的小小书本,就像是在大干草堆里找一根针……除非知道到哪里去找。

梦魇之月化身为云接近了图书馆,在她靠近一扇窗户的时候,她产生了一个即视感。在之前那命运的一夜,她也曾偷偷靠近同一扇窗,并且偷窥暮光闪闪以及另外使用谐律精华对抗她的五只小马。在那时,她和露娜还是二位一体。

而就像是那一夜一样,梦魇之月从图书馆的窗户偷窥进去,却只发现了和她记忆中大不相同的一幕。

“你确定你自己留在这里没问题吗,斯派克?你可以继续留在我家没问题的。”瑞瑞建议道,她正站在房间中央,看着斯派克忙碌地打扫卫生。

“不用!我得在这里把图书馆打理到最棒的状态等着暮暮回来。我是说,你也看到了,太阳升起来了。那表示赛蕾丝蒂娅公主的归来,而她既然回来了,那么她打败梦魇之月也不会有多久了。然后她就会救出暮暮,我可不想让她回到一家又脏又乱的图书馆。”

“你真不愧是她的头号助手,不是吗?”瑞瑞微笑着称赞。

斯派克暂停了他手头的打扫,自豪地挺起了胸膛,“我敢和你打赌我是的。”

“那好吧,我不勉强你,不过要是你饿了。那就到我的精品店来吧。我虽然不能给你保证宝石,不过随时欢迎你和我分享晚餐。哦,别睡得太晚了哦。”瑞瑞说完准备离开。“当暮暮回来的时候你可不想劳累过度,对吧?”

梦魇之月向后畏缩了,在瑞瑞离开图书馆的时候,她把她云雾一样的身体藏到了附近的灌木丛里。瑞瑞向斯派克挥蹄告别之后便离开了,直到她在一条街道的拐角处消失之后,梦魇之月才又回到窗户的位置继续偷看。

斯派克已经打扫完了图书馆的最后一个书架,而且走到了暮暮的书桌旁,他开始像刚才清理其他东西那样打扫书桌,但是没多久就停了下来,拾起了旁边一个小相片框。

那是一张他和暮暮的合照。他们俩正在为相片摆姿势,毫无疑问那是一张在暮暮才刚刚进入赛蕾丝蒂娅的天才独角兽学院时的学校年刊相片或者类似的留影。在照片里,她和斯派克看上去都很年幼,在那个时候,他才刚刚有点像是暮暮的助手。这张照片让斯派克脸上露出了笑容,他把它在胸前抱了一会儿。

“快点回家,暮暮。”

直到斯派克说出那些话之前,梦魇之月都打算等他睡着了之后再溜进去到二楼把她的宝贝书拿走。然而现在,她却悄悄地远离了那扇窗户,就让她的身体保持云雾状态一路返回宫殿。

斯派克会彻夜无眠地等着暮暮回来,而且每过一个小时,他关于暮暮将会被赛蕾丝蒂娅解救的希望都会流失。就像所有小马镇的小马们一样,他很快就会明白,升起太阳的是梦魇之月。

如果说一定要等在窗户旁边,看着斯派克关于暮暮回家的希望在他胸中熄灭,梦魇之月完全没有那种兴趣。

* * *

等待是痛苦的,梦魇之月已经回到了城堡,命令她的卫兵们在斯派克离开图书馆的时候把那本书取来。然后她留在王座厅内,为了避免错过卫兵的归来,她连一寸都不想动弹。

她把那本书讲的比实际上还要坏,她编造了一通关于那本书中保存着她对于的艾奎斯陲亚宏伟计划的故事,而法汇非常热诚地相信了她。他甚至志愿去亲自去图书馆取回那本书,以确保它不会被翻阅。

这个提议梦魇之月没有拒绝,不过她坚持必须等到斯派克离开图书馆。当法汇问原因的时候,她简单地解释给他听,在小马镇内甚至没有小马或者龙知道那本书的存在。这解释似乎让法汇更加激动。为了确保那本书的安全,他或许会等斯派克离开图书馆不惜等上几年。

谢天谢地,只花了几个小时时间。在第二天日出后没多久,梦魇之月听到通向王座厅的大门打开了。片刻之后法汇把脑袋探进来把门推开一个足够宽敞的缝隙,他的脸上笑得无比灿烂。

“你成功了吗?”梦魇之月问道。虽然她已经看到他确实如此。她从王座上起身穿过房间,在中途迎向法汇,他向她走来的时候,那本书就漂浮在他脑袋的旁边。

“当然,我的女王。那本书就在您说的那个地方。而小龙在那个时候独自出去吃早餐了。没有任何小马看到我们出入。我也确保没有任何小马翻开过封面。这本书就像是从它被隐藏的位置拿出来时一样,始终合得紧紧的,正如您所要求的那样。”

“非常好。”梦魇之月用她的魔法接过书的时候非常愉快的说道。“你干的不错,法汇。”

“感谢您的赞赏,殿下。不过……请容我冒昧,这本书里具体都有什么?您曾经说过它里面有些重要得难以想象的东西。但是我私下很疑惑这本看起来如此简陋的书怎么会有些这么重要的……”

“你在质疑我的话吗,法汇?!”梦魇之月从牙缝里挤出这些话,倾下身体,冷酷地逼近瞪着他。

法汇不得不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把嗓子里好像打了结的感觉压下去。“不……从来没有,我的女王!想都没想过!”

“那就相信我的话,这本书很重要,但是内容只有我才能亲眼过目。现在,我今天早上就先退回我的卧室了。最重要的是,别来打扰我。”

“遵命,我的女王。”法汇回答道。再一次向大步走过他面前的梦魇之月鞠躬,直到她把她的命令下达给卫兵之后离开王座厅。

* * *

回到她的卧室内,卸除了她的铠甲和化妆,梦魇之月躺在她的床上,用她的魔力轻轻地拿着那本书。在她到她的床上之前,她用尽了自己每一盎司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不把书翻开。但是她现在已经到了,没有谁再盯着她了。舔了舔嘴唇之后,她翻开了书的封面。

在书里被水浸渍得变了色的书页上,被挖出了一个方形的洞。里面亲蹄放进去的东西,让梦魇之月一时间呼吸有些急促。

放在里面的,占了书里面最大的空间的,是她最初的可爱标记童子军披风。边缘上有些磨损,一处边角还有污渍。但它仍然是鲜艳的红色。缝在披风上面的小马徽章与梦魇之月的记忆分毫不差。

小心翼翼地,梦魇之月移走了斗篷,在她看着里面的其他东西时,把它放在书的封皮上。她找到了她在寓教于乐节赢得的蓝缎带,还有她在寻找可爱标记的很多次远征行动中收集到的其他很多小玩意儿。弹珠,旧硬币……书里满是不值钱的东西。但对于她而言,这些却是无价之宝。

在她能让自己停下来之前,梦魇之月感觉到她的魔力触摸到了一件东西:她的卡祖笛,她取出了她在寓教于乐节的拔河比赛中和蓝缎带一起赢得的这件廉价的小东西,在她来得及停下之前,她把这小玩具放到了她的唇边。

它现在感觉起来是这么小,好像仅仅把它放到嘴里叼着就会把它弄坏一样。不过,梦魇之月仍然小心地拿着卡祖笛,伴随着她吐出气息,卡祖笛响起了哨声。声音在卧室的墙壁之间回响着。

那单调的哨声,那梦魇之月希望能带回一点她曾经知道的快乐的哨声,只在她嘴里留下了塑料的苦味而已。用她的魔法尽可能快速地,她把所有的宝物都收回了书中,并把它藏进了梳妆台的一个抽屉里。然后她向后沉重地躺倒在她的床上,再一次发现她正在盯着梳妆镜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

在梦魇之月盯着她的镜中影的同时,露娜的话像愤怒的幽灵一般在她的脑海中回响起来。“折磨你的将不再是我的过去,而是你自己犯下的罪恶了!”

露娜是对的。她是聂克丝,而且她本来可以一直都是聂克丝。皇家姐妹给过她悬崖勒马的机会,但是她是在迷失在过去中的一个蠢货。她听从了法汇,梦魇之子,还有她自己的回忆。她一直在乎的都是自己过去的身份,在这个过程中,她把她曾经拥有的一切都给毁了。

是的,她是梦魇之月,她让她自己变成了梦魇之月,但是她现在再也不想这么做了。她不想当一个连影子让小孩子都害怕的怪物了,她不想当一个女暴君了。但是她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她已经走得太远,陷得太深,再多的道歉也无法洗清她做过的一切。如果她释放了赛蕾丝蒂娅和露娜,那么她们肯定会把她放逐到月球上一千年,如果时间不能更长一些的话。

她……进退两难,完全进退两难。她无法回头,但她也不想再一意孤行。她在各种意义上就是她镜中的倒影,和梦魇之月像得不能再像,身披铠甲,把恐惧直刺入小马们的内心。但是,她也无法再变回那个小小的,无辜的小雌驹聂克丝了。她是一只体侧空白的成年雌驹,正在进退两难之中,而她再也无法忍受镜中映出的那个形象了!

心情更加恶劣,梦魇之月在床上重重地翻过身。她背对着镜子,在房间另一边寻找着能让她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她望着她的书桌和上面的纸张,之后,她的视线被一个熟悉的紫色物体吸引住了。

那是在她书桌下面的一个东西。她几周之前曾经在狂怒之中把它扔到了那里。她用魔力云鬃把它捡了出来,重新拿到光亮处。

再一次,梦魇之月凝望着暮光闪闪的训练傀儡。这傀儡在她到达城堡第一天就被她发泄怒气的时候给摧毁了,现在傀儡上落了一层灰,在它被遗忘地躺在那里的时候,丢失了更多的填充物。不过,那个形似暮光闪闪的傀儡就和梦魇之月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一样显眼。

它太像是暮暮了。梦魇之月情不自禁地把那个傀儡拿得更近,用她的魔力抚摸过它。破洞和碎片开始自动修复,很快,训练傀儡焕然一新。不过她没有就此停止。她继续用在傀儡上施加着她的魔法。修改了它粗糙的外形,把土豆袋子的布料变成更加柔软和豪华的织物。

在梦魇之月的魔法作用下,训练傀儡的外形和样子变成了一个布娃娃。新做的暮光闪闪娃娃很快地飘到了梦魇之月的胸前。她伸出她的前腿,用她的身体拥抱着那个布娃娃。暂时,她把布娃娃当成了真正的暮暮。

“暮暮,我现在该怎么办?”梦魇之月喃喃地问,祈祷娃娃能给她一个答案。“我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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