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依旧是个晴天。
也可能是雨天，也可能不是。
那是个普通的周一，但也可能不是。
玛恩纳走在上班的路上，平静的跟遇到的人打招呼。
虽然别人眼中他的打招呼只是点点头，或者别的。
新兴的网络似乎最近对这种点头打招呼很是反感，不过玛恩纳倒也不在意。
毕竟之前也没少批判。
“穿旧大衣是猥琐的代表。”
“说话眼神对视是对人的不尊重。”
“如果30岁不结婚，都是社会潜在的犯罪分子。”
“精致的打扮决定了一个人的内心。”
“龌蹉的人为什么总刮不干净胡子。”
等等等等。
跟玛恩纳一样莫名其妙多了很多身份的人倒也不在少数，不过同样的，他们也不在意。
因为他们压根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只是从别人的眼神里看到。
但那也无所谓。
因为那对于他们的生活本就无所谓。
……
库兰塔的成年仪式是在16岁，在骑士还未没落的时候不管是否作为骑士这都是隆重的一天。
青栀的库兰塔少年少女会在长辈的簇拥下接受当地最有话语权的长辈的册封礼。
回观各地风俗，会发现很多哪怕是穷人的习俗也都是从上层里学习演化而来。
这份从骑士册封模仿来的小小册封礼在那时候的孩子看来却是一份灿烂的希望。
毕竟那时候骑士还未没落。
玛恩纳的成年礼那天他在想什么呢？
或许在场的人会给你一个答案。
他的眼里闪着光，却又无比严肃。
如果那些人见到玛嘉烈一定会赞叹：“叔侄二人真的好像。”
他们都想改变什么，因为他们看到过不好的事情。
或许是贫民窟，或许是死在角落破产倒闭的老板，或许是学校门口的尸体，或许是这样那样的事情。
看到过那些东西的人太多，但想去改变的人太少，认为这些事物并不合理的人也太少，能坚定的告诉自己好就是好，坏就是坏的人也太少。
玛嘉烈的成年礼上，不同于后来的坚定，那时的她甚至显得有些腼腆。
像什么样子，可以看看跟那时候的她差不了太多的玛丽娅～
毕竟她们始终是姐妹，又能差多少呢？
那时候的玛恩纳看着这个腼腆的侄女，又在想什么？
没人知道～……
…………
那同样是个晴天，又或者是雨天。
玛恩纳走在回家的路上，逐渐迈进黑夜，熟悉的道路上走着同样熟悉的人。
事实上他现在轻松了许多，至少那些看不惯他的人不会再在明面上指责他。
或许是意识到这个身高可怕的男人是个有能力掀桌子的人，又或者只是换一种孤立方式。
毕竟被孤立久的人都知道，那种事并不需要理由。
你身体弱小，他们就武力威慑欺辱，你身体强大了，他们又开始在你不擅长的事情上攻击，等到你武力和能力都强了，又开始通过衣着长相社交，说话方式各种东西。
他们总有办法，只要他们想。
而你总要因为家，因为未来，因为钱，不得不忍受这些东西。
等到你想掀桌子，他们又恐惧了起来。
玛恩纳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这些精致的人从不会输，但只要你有追求，他们就永远能赢过你。
因果报复？社会循环？
这是资本的环境，真要是社会会报复需要报复的人，玛恩纳他又造了什么孽呢？～
因为小时候第一次吃冰淇淋没有吃干净，所以现在需要让自己的半生赎罪。
那些社会和因果倒也真残酷。
……
走到门口，玛恩纳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对玛恩纳来说这种感觉的人确实少之又少。
毕竟工作了那么多年，他连坐他隔壁桌的同事叫什么都不知道。
而这么多年他大部分时间又都在工作。
偶尔一个愣神玛恩纳都会忘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明明同样是活着，但现在记住的东西还没小时候一周记住的东西多。
人是这样的吗？
玛恩纳不知道。
不过至少眼前的这个人他倒是确实记得。
“回来了，工作很累吗？”
佐菲娅换下了总是穿着的那身盔甲。
玛恩纳仔细看了看。
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从她开始参与骑士竞技似乎就已经没见过她不穿盔甲之外的服饰。
不过也是确实见面很少。
现在回想起那时候佐菲娅的样子，和现在这个人做了个对比。
玛恩纳有点恍惚。
“穿越了吗……”
“？”
玛恩纳看了看门口生锈的邮箱，确定了没有。
“玛恩纳……你，如果累的话就先休息吧，别这样。”
看着精神状态明显堪忧的玛恩纳，佐菲娅也很难不有些慌乱。
“有什么事吗？”
语气并没有什么波澜，显得如往常一样冷淡。
“没什么，就是，那个，工作是不是很累？”
“跟以前一样。”
“什么叫跟以前一样啊。”
佐菲娅叹了口气，抬起头却发现玛恩纳已经在打开门。
“等，等下，那个，这个月有休息的时候吗？”
“没。”
“可以请假吗，缺的钱我可以给你补。”
“……”
玛恩纳站在门口，看着佐菲娅。
“请问有什么事吗，佐菲娅小姐，如果有的话请现在就说吧。”
……
佐菲娅来这里没有别的原因。
只是某一天她突然意识到，好像从玛嘉烈离开开始，玛恩纳一直一个人。
以前她总感觉玛丽娅作为侄女会陪他，同事应该也有熟络的人，甚至是玛恩纳以前的朋友。
只是从玛丽娅开始在自己身边训练开始，一种不安感就萦绕在心头。
直到前几天玛恩纳带着不祥的气息提前回到家，一声不吭的回到了屋子。
从玛丽娅口中才知道。
玛恩纳其实很久都没什么社交了，一直一个人。
佐菲娅想做点什么，只是从想做什么开始，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跟玛恩纳本就没什么交集。
无非是在那次救了自己后关于照顾玛嘉烈和玛丽娅会说一些话。
玛恩纳算不上健谈，而且总是在他的言语中感到一种奇怪的感觉，但他对自己两个侄女的关切是真实的。
在玛嘉烈走后这份交流就更加的少，上次聊天似乎还是在玛丽娅消失，确定在她的家里。
现在站在这里，看着那个麻木的眼神和平静的语气，佐菲娅意识到，好像……
有些东西从不注意开始就已经变了。
……
“我很感谢你，佐菲娅小姐，你对玛嘉烈和玛丽娅的关心。”
“如果有机会回报的话，我作为她们的叔叔也一定会报答的，但作为成年人，我自认为并不需要这样的关心，不过我依旧很感谢。”
“……”
佐菲娅沉默着，看着那个跟印象里不像一个人的玛恩纳走回了家。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也并没有生气。
只是这个从小就带着一股自信的女孩有些不知所措。
……
那依旧是个晴天，或者说是雨天。
玛恩纳走回家里，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玛丽娅。
“叔叔，那个，晚上好。”
“晚上好，吃饭了吗？”
“啊，还，还没。”
玛丽娅有些怕玛恩纳。
似乎是因为记事年龄比较晚，她的记忆里玛恩纳总是那么不苟言笑，又显得颓废。
她的同学常常称呼这个叔叔一些不太好的词。
哪怕她自己对这个叔叔并没有什么坏印象，可总是听那些东西，她也不免对这个叔叔有一些奇怪的印象。
“我去做饭，你先等会儿吧。”
“那个，叔叔。”
“吃完饭再聊。”
“啊……嗯。”
……
晚饭依旧是很简单，玛恩纳的厨艺也是从开始照顾两个侄女开始学习的。
在那之前他没兴趣也没必要，毕竟吃的东西对他来说只要不加debuff就是好东西。
“叔叔，那个。”
“味道怎么样。”
“啊，可以的！”
“那就好。”
滴答，滴答，嘀嗒。
除了两个吃饭没声音的人的吃饭声，屋里只有嘀嗒嘀嗒的钟声。
玛恩纳静静的吃着饭。
玛丽娅想说些什么，但打断一次后似乎又犹豫了起来。
“叔叔。”
“……”
“我想作为临光家的长骑，为家里……”
“我不同意。”
“不……那个。”
“我不同意，临光家不需要长骑。”
“可，叔叔，你现在这样就比参与骑士竞技好上多少吗？”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你现在该做的事就是照顾好自己，那些东西与你无关。”
“可……”
“吃饱了吗？”
“……嗯。”
“……”
相对无言，玛恩纳与玛丽娅沉默着。
玛丽娅低着头，表情明显显得很失落。
“……等你能照顾好自己的那一天，再谈这个吧。”
“……啊。”
玛丽娅愣了愣，正准备说什么，才发现玛恩纳已经收拾好了桌子，洗碗去了。
……
玛恩纳其实并不想给这个答案。
但从玛嘉烈的身上，他明白很多事自己怎么做并没有什么意义。
就像他保护不了玛嘉烈，就像他也阻拦不了那些暗地里对着临光家磨刀霍霍的人。
是的，他自然很厉害，甚至对比以前，他已经可以称得上卡西米尔一档的战斗力。
想拉拢他的势力太多了。
临光家的长骑只会成为一副傀儡。
哪怕做到了一切，也会被太多所谓伟光正的理由抹灭。
他们总有办法，临光家也只是一个房子，几个人。
即使想去做点什么，可谁又知道做那些东西的代价是什么呢？
如果只是自己，只是生命，那玛恩纳比谁都愿意冲锋在前。
可从一开始这些要做的事都早已经成了太多人要利用的把柄。
因为喜好让自己陷入别人设下的局。
这么做又真的考虑过谁呢。
但其实很多事就像这个道理一样。
怎么做本就没什么意义，玛恩纳只想保护好剩下的东西。
所以能剩下的，也只有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