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历九百五十三年,六月十五日。
叛军联盟与帝国联军于亚特兰蒂斯星云附近交战。
同日,内城发生动乱,疑似天罚,所有留守王城的贵族全部死亡。
死状凄惨,血肉尽失,白骨累累,精神湮灭。
史称王城事变。
鹤星安正躺着看初洄亲自监督编纂的史书,顺带翻着评论。
当看到那条“天理循环,报应不爽。”的时候,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蒋叔你看,这可真有意思……”
他习惯性将光屏向身后展示,上扬的声音戛然而止。
昀夜闻声,张嘴想说点什么。
鹤星安看似薄情,实际却是最放不下的那个。
鹤星安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又躺回沙发上继续刷着评论。
只是那失神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状态不对。
昀夜叹气,“老大……”
鹤星安捂住耳朵,翻了个身。
他知道昀夜要说什么。
他不是放不下。
这都是各人选的路,都由各人来走。
只是……有点冷清。
昀夜还想说什么,鹤星安摆了摆手,“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嘴上这么说着,可那光屏还亮着呢。
这和掩耳盗铃有什么区别?
他是有点憨,但不是傻好吧。
昀夜无奈。
“那……那两个人?”
“不见!”
“哦。”
昀夜转身出门,贴心给房间调成夜间模式。
世界好像都安静了。
鹤星安仰头看着头顶点点星子。
他好像也成了一颗星子。
自由自在的。
在浩瀚的宇宙中飘荡。
无拘无束。
……
“睡了吗?”
“睡了。”
“那就好。”
初洄松了口气。
从那天过后,鹤星安已经二十天没有睡觉了。
他的防备心太重,尤其是对他们两个,常规手段根本没用。
要不是鹤星安半死不活,昀夜根本就不会答应帮忙。
思及此,初洄又叹气,看向酆玥平,又是一阵沉默。
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不习惯和酆玥平共事。
或许他们天生气场就不和吧。
尤其知道酆玥平这家伙是他的便宜堂哥以后,初洄就更不乐意了。
去他爹的堂哥。
反正他爹死了。
谁能证明这件事?
所幸,感觉酆玥平也不是很想认他这个堂弟。
可百废待兴。
一直商量不出个章程也不是个事啊。
可里面那位半死不活地拒绝交流,实在是难办。
两人这次共脑了,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以前恨不得搞死对方的那点阴暗心思,在鹤星安差点创死全世界之后,根本就不算事儿。
呵呵。
他们再怎么掐,也搞不定鹤星安啊。
说起这件事,浑身的骨头还隐隐作痛。
一手一个小朋友。
“唉……”
三人相对而坐许久,俱是发出一声叹息。
“怎么办啊?”
初洄最先发出疑问。
酆玥平和昀夜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
初洄:“……”
要你们何用?
没用的东西。
算了。
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正当三人愁眉苦脸时,门缓缓打开,鹤星安顶着张阴湿女鬼的脸呵呵一笑,“你们,干什么呢?”
把面前三人吓得跟鹌鹑似的,立马跳起来。
“老,老,老大……”
鹤星安没有理会昀夜,径直走到桌前坐下,撑着下巴扫过面前几人。
“啧啧啧,是三角形具有稳定性吗?”
不然为什么以前酆玥平和和初洄掐生掐死,现在居然这么和谐?
想到这里,鹤星安的眼神顿时有点不对劲了。
昀夜赶紧后向前几步,丝滑换队到鹤星安身后,给人捏肩,“老大,我和他们可不是一伙的。”
他对老大的忠心日月可鉴。
鹤星安揉着脑袋,看着还杵着的两个人,指了指面前两张椅子,“坐。”
两人一脸不安地坐下。
鹤星安拍下桌上的按钮,无数的光线将两人捆绑在椅子上。
初洄&酆玥平:“……”
鹤星安倒是对现在这个情况很满意,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眉眼弯起,“那我们现在来谈谈未来规划。”
…………
帝国历九百五十三年七月十日,帝国皇太子初洄加冕为帝国第十五任帝皇。
同年七月二十五日,帝皇初洄为已故的皇太子和鹤家风家平反,并找回遗落在民间的皇室血脉封为摄政王,为表恩赏,与其共治帝国。
史称二王共治。
同时,失去了那些贵族的压迫,越来越多的普通人说出自己被欺压的经历。
巨大的舆论压力让帝国仅剩的高层紧急公关,并表示帝国这么多年都是被这些恶人蒙蔽了。
他们欺上瞒下,帝国会公开审理相关案件,给予相应的赔偿和惩罚。
残存的贵族都夹起尾巴做人,虽然还有不公平的事情存在,却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权力分治,外加有昀夜牵制监管,沉疴已久的帝国迎来新气象。
而这些,都和鹤星安没什么关系。
他就是个死人好吧。
史书上清清楚楚写着,叛军联盟首领鹤星安替父报仇,死于王城事变。
他只想混吃等死。
和没有记忆的两个家伙虚与委蛇他没有兴趣,他想要揍的,从来都是本体。
可偏偏就是走不了。
996联系不上。
那两个说要消除他记忆的家伙,根本就没消好吧。
他严重怀疑,是蓄意报复。
鹤星安摆烂地想。
“星安!”
每日一嚎从远处传来。
鹤星安在秋千上翻了个身,捂住耳朵想马上消失。
今天来的是酆玥平。
姿容似玉的青年捧着清丽的玉兰,笑着半跪在鹤星安面前,“星安。”
鹤星安装死。
他听不到。
“安安,你看看嘛。”
“等会儿就不好看了。”
玉兰是极易氧化的花。
如果有人摘了新鲜的玉兰捧到你的面前,一定是抱着极其急切的心情。
青年声音如碎玉,此刻刻意软语温调,吵得鹤星安心烦。
“你烦不烦啊?”他猛地一个翻身。
赤金色的眸却倏的一亮,急急将玉兰花双手捧上,“安安,你看。”
紫白色的玉兰随意错着,里头还搭着好几根断枝,一看就是被人着急折下,连稍加整理都没有。
相貌俊秀的青年眉眼含笑,“望春玉兰,聊寄相思。”
“你不愿意去看我栽的满园春色,那我带来给你看看。”
望春。
望春。
是啊,也到了望春时节了。
鹤星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对上那双澄澈的赤金色的眸子,鹤星安错开眼,接过满怀的馥郁芳香。
“我收下了。”
酆玥平笑得更开心,“好,那我明……后天给你带别的花。”
“好。”鹤星安拥了满怀春色。
酆玥平明显放松了,仰头看着鹤星安,有些不甘心,“那我,先走了。”
鹤星安捧着花,“嗯。”
还是不行吗?
酆玥平轻叹口气,转身欲走。
“等等。”
“嗯?”青年回头。
鹤星安从秋千起身,直视酆玥平,语气格外平和,“今天的花,我很喜欢。”
“下次你来,给我带套茶具吧。”
青年眉目都染上喜色,“好。”
房间里又只剩下鹤星安一个人。
他走到桌前,将花枝修剪好插入花瓶。
推开窗子远眺,院中已经是满园春色。
窗台一侧,并排摆着两个花瓶,望春玉兰的枝丫斜倾向沾着露水的向日葵。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而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人也在看着他。
窗内的他在望春。
而廊下的初洄在望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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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酆玥平,初洄更内敛和自卑,无论外物给他加分多少,他在星安面前不自觉低上一头,那是习惯性的仰望。
后来,酆玥平可以像一只归巢的鸟雀,衔来满园花枝,初洄却不会这样做。
这点在之前的相处中也可以看出来。
酆玥平明显更放肆,一步步在试探星安的底线,初洄在星安治疗的时候,连关心都那样不经意,向死而生药剂中十指紧扣,是他从不敢说出口的喜欢。
和星安一起痛。
他是矛盾的,承载了“鹤平”太多正论,他不允许自己过于失偏,他不能随心所欲。
可他又比酆玥平阴私,酆玥平得到过太多,他连名字和星安都是那样相称,他是骄傲的。
风是自由的,鹤也是自由的。
所以,酆玥平携满园春色和星安一起望春,而初洄只会望星,沉默地在案前填上两支新摘的向日葵。
这也是这章标题的由来,他们相似却又不同。
一个望春。
一个望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