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纯的灵力荡开,清扫了所有的煞气。
血气荡涤,日月清明。
所有人齐齐望向欲渊,淡蓝色的灵力急速勾画阵纹,延绵方圆的数十丈的大阵成形。
法阵成形的一瞬,灵力旋涡接天,吸收着方圆万里的煞气。
天降甘霖,万物生长。
焦土之上生出绿芽,魔族众人重获新生。
陆远抖了抖唇,脸色一寸寸白了下去。
要做到如此,即使沉星安修为绝巅,也绝对没有生还可能。
仅仅自爆都不够。
就算他是天灵体,那一身灵血,灵骨,甚至是神魂,都要成为供给大阵运作的养分。
这不是简单的封印,是拿自己祭了天。
这和他们计划的根本就不一样。
天上地下,身魂俱殒。
陆远彻底颓然,神魂失守。
识海中的禁锢骤然崩碎。
他的神魂直接被震飞,巨大的冲击让他的身形都黯淡两分。
对上初洄猩红的眸子,陆远张了张唇,最终却是寂然。
初洄擦去唇边血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朝着欲渊的方向而去。
……
“儿砸,最近初洄的动向如何?”
鹤星安仰面靠在石头上,望向依旧雾蒙蒙的天,头顶的大阵还在运转。
深渊底传来一阵怒吼,“你以为你真能消灭本座吗?”
“本座以欲望为养分,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心中有欲望,本座就会永远存在。”
“本座不死不灭,你觉得你能杀得死我?”
“你做梦!”
鹤星安被他吵得心烦,掏了掏耳朵,加快了大阵的运转。
深渊底下传来一阵痛苦的惨叫声。
他踩在石碑上,俯视着那一团乌漆抹黑,丑不拉几的玩意儿,满脸嫌弃,“你能不能秽土转生我不知道,但你确定,你现在死了,还会有记忆,以后再生出来你这么个鬼东西,确定还是你?”
安静,彻底的安静。
鹤星安轻嗤一声。
跟他横,这玩意儿配吗?
敢在他面前横的人,还没出生呢。
抬手又放了血,血液滴落,像是强烈的腐蚀剂,灼烧着那团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本座要杀了你!”
“沉星安,你的灵血还有多少,你确定要接替本座的位置吗?”
鹤星安抬手又划了一道,“老子最讨厌别人威胁我,还有,老子叫鹤星安!”
那团东西刚开始还能叫嚣。
他骂一声,鹤星安就将放血。
看谁耗得死谁。
听着微弱的求饶声,鹤星安弯了弯眼。
“就你这样的,还想一统世界,回娘胎里打碎重组一下还有点希望。”
“哦,忘了,你没娘。”
连脸都没有的终极大boss:“……我%¥*!”
鹤星安竖了个中指。
小垃圾。
正在兼职赚猫粮的996正仰着脸给前辈摸摸,脸上挂着营业的微笑。
听到自家宿主的呼唤,头饰都来不及摘,直接飞奔回来,对上的就是一个中指。
“……”
看着自家宿主放血跟放水似的,咽了咽唾沫,怂兮兮往后退了两步。
“宿主大大。”
鹤星安随意甩了甩手上的血,打眼一瞧,“哟,这是去哪鬼混回来了?”
996:“……”失恋的男人真可怕。
它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我去给宿主……爹地赚积分喽。”
996一脸骄傲,尾巴一甩一甩的。
这可是它最闪亮的营业微笑,得到了前辈们最多的好评。
就连001前辈都很喜欢呢。
这不得把宿主迷成一个智……合格的铲屎官。
996开始幻想着自己躺在宿主怀里为所欲为,一边欣赏着宿主大大的盛世美颜,一边吃着宿主喂的猫条。
那生活,美滋滋。
那才是猫生啊。
嘿嘿嘿。
大脸盘子上露出猥琐的微笑,鹤星安嫌弃,后退一步。
“蠢猫,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跟去夜总会进修过一样。
一股……风尘味???
而且这话说的,怎么搞得他跟那个赌博的爸一样,需要自己的儿砸去卖身还债。
还是一欠几个亿的那种。
996正色。
它懂,开猫咖的前辈有告诉过它,有些人类就是喜欢高冷正经的小猫咪。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轻咳一声,它笑了笑,“我去赚猫粮了,还顺便给宿……爹地赚了点小零食。”
从女仆装里掏巴掏巴,它有些恋恋不舍,摸了摸手上的肉干,偏过脑袋举起前爪,“这是最好吃的肉干。”
996还时不时偷瞄一眼,满脸的心痛。
垂眸看着那根牛肉干,再看看一脸还穿着黑白女仆装的小猫咪。
鹤星安罕见沉默了。
该死的,良心短暂痛了一下。
他蹲下,扯了一下小猫咪的发带,“你自己留着吃吧。”
“啪叽!”发带的弹力绳将小猫咪弹了个七荤八素,扶着脑袋晃晃悠悠。
鹤星安摸了摸它的脑袋,“乖啊。”
一个修仙世界,还用得着吃饭。
这具身体早就辟谷了。
况且,那肉干是咸的。
他还是喜欢甜的。
甜的东西才是永远的神好吧。
没品的蠢猫。
996被自家宿主难得的温柔整得晕晕乎乎,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它拍了拍自己的脸。
代码好像都有些运行不畅了。
扭扭捏捏地将肉干收起来,它仰脸看向鹤星安,满眼泪水,“爹地,你真好。”
“我马上给你查看妈咪的近况。”
鹤星安:“……”
真稀奇,良心又痛了一下。
光屏拉出,996的小短爪子在上面飞快点着。
“根据世界监察资料显示,初洄妈咪最近过得不太好哦。”
“不对,他应该是一直都不太好,只是最近更疯了。”
“此前,他已经修过魔族的招魂术,妖族的黄泉引,还有龙族的共命之法,把自己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最近应该是打算和星辰山开战。”
鹤星安疑惑,“为什么要和星辰山开战?”
天下初定,那些不作为,被人捧在神龛之上却又欺压凡人的修士,被鹤星安带着魔族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陆远应该能搞定。
魔族和人族都损失惨重,如今也没有那么多人
996顿了顿,随即拉出陆远的资料,
“陆远,最擅长的就是神魂方面的修炼。”
鹤星安轻啧一声,眼中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光芒,
“哦?那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陆远修为尚未恢复,能不能遭得住初洄的祸祸哟?
嘴上这么说着,鹤星安可没有一点着急模样。
“宿……”
鹤星安一个眼神扫过,“嗯?”
“宿……爹地,一点都不担心吗?”
鹤星安挑眉,“担心什么?担心谁?不乖的小龙还是陆远?”
“他们爱打打呗,要是随随便便就死了,那也不关我的事。”
他仰靠在石头上,看着头顶的大阵,“反正,就算他们全死光了,任务也完成了,不是吗?”
沉星安想救的从来就不是烂到骨子里的修真界,而是人间。
喜怒哀乐,
善良丑恶,
贪嗔痴妄,
六根不净的人间。
沉星安是个孤儿。
可在修道前,他却是个吃百家饭的人。
王朝末年,村中所有人都只能勉强度日,可淳朴的小山村还是每家每户都省了一口吃的。
让他顺顺利利长到了十来岁。
修道五年,他迈入结丹,是天纵之姿。
此后五年,却一度卡在结丹大圆满。
师父告诉他,结丹到元婴更多是心境的磨练,让他入凡去看看。
沉星安入世,用一双脚丈量大千河山。
他当过街边小贩,旁边的阿婆每日会笑着给他备上一碗豆腐脑。
后来,他亲手送走了阿婆。
他当过守城小兵,见过王朝倾覆,铁蹄无情,民不聊生。
国不国,家不家。
艰苦的环境能将人性险恶最大激发出来。
他见过为了三个馒头就将妻女贱卖的男人。
也见过饿到易子而食的难民。
他也曾愤怒,不解。
想将这些人斩于剑下,可望向那些面黄肌瘦,形销骨的惊惧面庞,他怎么也下不去手。
他对此感到厌烦。
他也曾剃度出家,以为方外之地能给他清净。
可为了住持之位,相处十数年的人对他痛下杀手。
天下之大,像是一个巨大的黑暗囚笼,让人看不到青天白日。
他再次入世。
王朝初建。
踏破城门的将领成了君主。
他褪去了战场上的弑杀。
战场上坑杀敌军的人,一夜之间仿佛成了仁德地君主。
休养生息。
一切都在变好。
这次沉星安是个腿脚不便的大夫。
一切罪恶好像都被掩藏在秩序之下。
隔壁家赵婶子见他腿脚不便,会将他最喜欢的糖糕送到门前。
没钱赊账的男人,在死前还要嘱咐孩子一定要将药钱还上。
即使那几两银子是他一生的积蓄。
他也曾问过赵婶子,为何对他这么好?
她也只是笑呵呵将糖糕递到他手中,摆了摆手。
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喽,我和我男人都是逃难来的京城,也有很多人帮了我们,不然我和我男人根本活不到现在噻。
他又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赵婶子笑了笑,我们小老百姓,只要能好好活着,别的都不算什么嘞。
要是我的糖糕生意能更好,那就最好嘞。
她的话带着些微的口音,却又格外质朴。
并不贪婪,甚至可以算得上卑微。
活着。
安稳的活着。
沉星安才发现,他们的愿望只是如此简单。
后来的他,是金銮殿上辩倒帝王的新科状元。
他站在高位,俯瞰了天下风景。
他为民请命,惩治贪官污吏。
他带兵御敌,驱蛮夷于关外。
大胜回京的那日,百姓夹道欢迎,他的府门前堆满了百姓送来的礼品。
作为一个普通人,作为一个掌权者,沉星安都见到了新的王朝旺盛的生命。
见到了人间温暖。
……
入世数十年,沉星安体味了人生百态。
回望这数十年光阴,沉星安才发现
结婴的那一日,师父曾问他,修道是为了什么?